云潋端坐青玉妆台前，菱花铜镜映出她梳发的素手，银丝木槿簪穿过鸦色云鬓时，惊醒了蜷在冰蚕丝衾里的璇玑。
小乞丐慌乱将半块冷硬的胡麻馍藏进袖袋，却带翻了案头鎏金香炉——昨夜残香裹着新鲜药气，在晨光里洇开淡紫雾霭。
“寒露。”
云潋指尖轻叩妆匣，玛瑙盒里滚出颗裹着糖霜的蜜饯，“将前日收的《寒梅映雪图》取来，苍梧墟的客人该等急了。”
侍女捧着玄冰命牌退下时，璇玑正赤足踩在织金地毯上，足尖沾着的煤灰在霜纹砖上拓出朵歪斜的墨梅。
三花猫从雕花窗棂跃入，琉璃瞳中映着云潋执起玉梳的模样。
她梳发的手势极缓，仿佛在理顺晨雾中的蛛丝：”苍梧墟善卜天道，此番来访是为查验问心阶的卦象。”
月白绣鞋轻轻推至璇玑足边，鞋尖缀着的银铃铛里凝着粒红豆大的冰珠。
璇玑盯着满地霜花不敢抬头。
昨夜画舫上的糖渍梅子犹在舌尖发涩，此刻却见云潋广袖轻扬，素帕裹着新蒸的莲蓉酥递到眼前。
甜香里混着淡淡雪松气，与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龙凤糕滋味重叠。
庭院忽起剑吟，玄铁重靴碾碎檐角冰凌。
苍梧墟执事长老一袭玄底金纹道袍，拂尘银丝间缠着三枚青铜卦钱。
他身后弟子捧着鎏金罗盘，盘中磁针正疯狂指向璇玑怀中的蛇纹陶片。
“云潋师侄。”
长老目光如炬扫过璇玑，“玄霜阁收徒向来要过三卜九问，这小丫头......”“谢长老挂怀。”
云潋不动声色挡在璇玑身前，腕间银铃轻晃，“《寒梅映雪图》己备好，您上月传信说要观画推演惊蛰卦。”
她指尖拂过展开的画卷，冰魄凝成的梅花瓣簌簌而落，恰好遮住罗盘震颤的磁针。
璇玑怀中的陶片突然发烫，长老腰间佩剑竟脱鞘飞向绣架。
云潋广袖翻卷如流云闭月，冰丝缠住剑锋的刹那，璇玑看见她腕间浮起的冰裂纹——那纹路蜿蜒如母亲咽气前咳出的血痕。
“好个天地共鸣！”
长老突然抚掌大笑，眼底却凝着寒霜，”这丫头的命星竟与女娲补天卦象暗合。”
他袖中飞出三枚卦钱钉入地面，青铜裂纹拼出半幅星图，“五日后问心试炼，老夫亲自为她护法。”
寒露端着药盏碎步而来：“姑娘，该饮雪魄汤了。”
浓黑药汁在琉璃碗中漾开涟漪，倒映着云潋骤然苍白的唇色。
她饮药时颈间冰纹明灭，恍惚有银铃碎音从极远处传来。
璇玑忽然攥紧桌角。
灵台深处掠过残影：往生池畔血雾弥漫，云潋腕间银铃寸寸成灰。
药碗坠地的脆响惊破幻象，三花猫炸毛跃上梁柱，打翻的青玉匣里滚出枚冰晶令牌——正面刻着“天地问心”，背面是九重霜花叠成的”璇”字。
“问心阶三千级，阶前要验明本心。”
云潋拭去溅在袖口的药渍，将令牌系在璇玑腰间。
她指尖划过霜花纹路时，长老的罗盘突然爆出裂响，磁针首指璇玑后颈浮现的冰晶胎记。
暮色漫过琉璃瓦时，苍梧墟众人终于离去。
长老临行前意味深长地望向绣架：“师侄这补衣的手艺，倒让我想起百年前修补天柱的那位...”话音未落，璇玑怀中的陶片突然发出悲鸣，惊得梁上三花猫弓背低啸。
云潋解开璇玑沾着糖渍的破布衫，素纱襦裙覆上她单薄肩头：“那位长老的独女，当年陨落在问心阶。”
指尖掠过后颈胎记时，冰裂纹在她腕间流萤般闪烁，“明日我教你穿针，绣品要呈给苍梧墟做卜卦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