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煤球堆里的算计
周建国刚掀开棉门帘,就听见三大爷的算盘珠子在东厢房里打得噼里啪啦响,像极了上辈子他偷偷克扣公粮时的动静。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工分本,昨儿保卫科老李临走时拍他肩膀说“小伙子觉悟高”,这会儿后颈还发烫。
“建国啊,昨夜闹得凶,没睡好吧?”
一大爷拄着枣木拐杖过来,藏青色对襟褂子洗得泛白,腰间别着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那是管着公共煤棚的钥匙,全院子就他有资格碰。
周建国注意到他鞋底沾着的煤灰比往日多,怕是天没亮就去清点煤球了。
“劳您挂心,睡得踏实。”
周建国笑着应,眼角余光看见三大爷家的门“吱呀”开了条缝,三婶的蓝布头巾晃了晃,又迅速缩了回去。
他掌心的算盘突然微热,眼前闪过三幅画面:第一幅里,三大爷把他的煤球份额记成15块,自家记成25块;第二幅里,傻柱拎着菜刀来找他,说许大茂在保卫科咬他是同谋;第三幅最清晰,秦淮茹蹲在公共水龙头前,正跟棒梗嘀咕“去你建国哥屋借粮票,就说你娘病了”。
“那就好,年轻人得攒精神干活。”
一大爷点点头,往煤棚走时特意放慢脚步,拐杖在地上敲出“咚、咚”的节奏,像是在提醒周建国什么。
路过槐树时,周建国看见树干上新增的划痕——是三道并排的短杠,跟他昨夜在槐树洞发现的刻痕一模一样,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爷爷说的“守树”,怕不是守这些暗号。
煤棚前己经围了七八个人,三大爷穿着灰扑扑的中山装,鼻梁上架着断了腿的老花镜,正趴在木板桌上拨拉算盘。
看见周建国过来,他镜片后的眼睛缩了缩,算盘珠子“哗啦”拨错了行:“建国啊,你昨儿闹那一出,让保卫科的同志多跑一趟,这月的工分——”“三大爷,”周建国没等他说完就插话,故意提高嗓门让全院都听见,“保卫科李同志说,举报偷公物有功,能多记5个工分呢。
您看我这工分本,第三季度还差3分就满40,加上这5分,刚好能换半袋白面吧?”
他扬了扬手里的红本本,封面上“先进生产者”的烫金字在晨光下闪闪发亮,那是上一世他想都不敢想的。
三大爷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掉了几颗,脸涨得通红:“你、你这孩子,工分是能随便加的?
得按车间规矩来!”
话虽这么说,手里的笔却在周建国的名字下划了个“20”——比他实际工分多了5分,显然是怕他再闹到保卫科。
周建国心里冷笑,他早用“人心解析”看见三大爷算盘里的小九九:昨儿许大茂被抓,三大爷怕牵连到自己平时顺的那点铁丝、钉子,想借克扣工分堵住他的嘴。
但他不知道,周建国今晨推演时,清楚看见三大爷藏在床底的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23根铁钉、15段铁丝,正是车间上个月丢失的公物。
“那就按规矩来。”
周建国把工分本拍在桌上,“我上个月加班三次,每次2分,帮张师傅顶班两次,每次1分,加上举报有功5分,总共32分,三大爷您算错了。”
他故意把“算错”两个字咬得重重的,眼睛盯着三大爷颤抖的手指,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铅笔头——那是从车间偷的绘图铅笔,笔杆上还印着“保密”字样。
周围的邻居们开始交头接耳,傻柱叼着烟卷晃过来,手里的菜刀在晨光下泛着寒光:“哟,建国兄弟今儿个厉害啊,敢跟三大爷算起账来了?”
他穿着油渍斑斑的蓝布工作服,领口敞着,露出古铜色的脖子,正是昨儿夜里剁排骨的那把刀,这会儿刀把上还沾着点肉渣。
周建国冲傻柱笑了笑,没接话,心里却警惕起来。
推演画面里,傻柱这会儿该为许大茂求情,毕竟他俩平时没少一起喝酒。
果然,傻柱凑近他,压低声音说:“茂哥就是一时糊涂,你跟保卫科说说,放他一马?
他媳妇娄小娥都哭了一整夜了。”
“柱哥,”周建国故意退后半步,让周围人都听见,“许大茂偷的是公物,要是都能糊涂过去,那车间的规矩还算不算数?
再说了,”他瞥了眼傻柱口袋里露出的电影票,“您昨儿还说,许大茂欠您三瓶二锅头呢,这账,是不是也该算算?”
傻柱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没想到周建国连这都知道。
上周许大茂说请他喝酒,结果拿假酒糊弄,这会儿被当众戳穿,抄起菜刀就往煤棚走:“算球,老子不管这事了,分煤球吧!”
三大爷趁机转移话题,拍了拍桌子:“都别吵了,按人头分煤球,每家15块,建国嘛——”他故意顿了顿,“念在你举报有功,多给5块,总共20块!”
这话听起来慷慨,实则把周建国的工分奖励算成了煤球,省了本该给他的白面。
周建国却没拆穿,他早看见煤棚角落里堆着30块煤球,上面盖着三大爷的旧棉袄——那是给他自家留的。
他接过煤球时故意大声说:“谢谢三大爷,等我换了白面,给您送碗杂酱面尝尝。”
周围人都笑了,三大爷的脸却比煤球还黑。
刚搬完煤球,秦淮茹就带着棒梗来了。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得透亮,头发用草绳随便扎着,看见周建国就抹眼角:“建国啊,你大哥走得早,家里没个顶梁柱,棒梗他昨儿发烧,想吃口热乎的……”棒梗躲在她身后,却偷偷瞧着周建国的煤球堆,小眼神首勾勾的。
周建国启动“人心解析”,清楚听见秦淮茹心里的念头:“他一个光棍汉,攒那么多煤球干啥,不借就是没良心。”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就是今天,秦淮茹借走了他半袋棒子面,再也没还,后来还跟许大茂说他“抠门”。
“嫂子,”周建国掏出个小本本,“您上个月借的3斤粮票,今儿个得还了吧?
我这儿都记着呢。”
他故意把本子翻开,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秦淮茹 1965年9月15日 借粮票3斤 用于棒梗看病”,还有个红指印——那是昨儿夜里,他趁秦淮茹在公共厨房做饭时,让棒梗按的。
秦淮茹的脸色变了,她没想到周建国会记账:“建国啊,嫂子这不是着急嘛,等你大哥发了工分——”“嫂子,”周建国打断她,“我听说您昨儿帮街道办绣鞋垫,挣了2个工分,正好换半斤粮票,先还我一半吧。”
他看见秦淮茹袖口露出的绣线,正是街道办发的指标,专门给困难户的,心里冷笑,她哪是困难,分明是把工分都攒着给儿子买糖吃。
棒梗见妈妈说不过,突然大哭起来:“我饿!
我要吃窝头!”
秦淮茹赶紧哄他,周建国却不吃这一套,从煤球堆里捡了块碎的,塞到棒梗手里:“先拿这个玩,煤球烤红薯可香了,等你妈还了粮票,哥带你烤红薯吃。”
周围的邻居们都笑了,秦淮茹脸红得跟煤炉似的,拉着棒梗就走,临走时狠狠瞪了周建国一眼。
周建国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秦淮茹有的是招儿,但他不怕,现在他手里有工分本,有算盘,还有能看透人心的本事,再也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晌午时分,周建国蹲在槐树底下吃饭,窝头就着咸萝卜,吃得格外香。
槐树影子落在地上,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半边天。
他摸了摸树干上的划痕,突然发现其中一道短杠旁边,多了个小小的“周”字,跟他掌心里的算盘纹路一模一样。
“爷爷,您到底留了多少秘密?”
周建国小声嘀咕,把算盘贴在树干上,突然听见“咔嗒”一声,树皮裂开条缝,露出半截铜钥匙——正是他昨儿藏在槐树洞的那把。
他赶紧把钥匙揣进怀里,心跳得厉害,看来这槐树,真的藏着大秘密。
下午去厂里,周建国特意绕到保卫科,把三大爷偷铁钉的事悄悄告诉了老李。
老李一拍桌子:“难怪车间老是丢东西,原来在这儿呢!”
说着就要带人去查,周建国却拦住他:“李同志,三大爷年纪大了,要不先警告一次?”
他不是心软,而是想留着三大爷,以后还有用。
从厂里回来,路过后院角门,周建国看见许大茂的媳妇娄小娥正在那儿抹眼泪。
她穿着碎花布衫,头发蓬乱,看见周建国就扑过来:“建国兄弟,你救救大茂吧,他要是被开除,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周建国退后两步,启动“人心解析”,听见娄小娥心里想的是:“只要能让大茂回来,我就算去求傻柱都行。”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娄小娥就是靠傻柱的关系,让许大茂提前放出来,后来还跟傻柱不清不楚。
“嫂子,”周建国说,“许大哥这事,得看他能不能认错。
这样吧,您去跟车间主任说说,把偷的收音机还回去,再写份检讨,兴许能从轻发落。”
他知道,车间主任最恨偷公物的,只要娄小娥去闹,许大茂少不了一顿收拾。
娄小娥眼睛一亮,转身就走,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哒哒”的声响。
周建国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累,这一天下来,算许大茂,算三大爷,算秦淮茹,算娄小娥,比在轧钢厂扛一天钢材还累。
但他知道,这就是西合院的生存法则,你不算计别人,别人就会算计你。
回到屋里,周建国掏出算盘,借着煤油灯的光仔细看。
算珠上刻着细小的纹路,连起来像是一幅地图,跟他在槐树洞看见的刻痕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爷爷说的“守树”,也许这棵槐树,就是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而他手里的算盘,就是那把开锁的工具。
窗外,三大爷的算盘又响起来,这次算的是自家的进项,周建国不用看都知道,他肯定把多拿的煤球算成了工分。
傻柱家传来剁菜的声音,大概是在给秦淮茹家做饭,梆子声“咚咚”响,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周建国吹灭煤油灯,躺在土炕上,手心里的算盘渐渐发烫。
他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许大茂可能会从保卫科回来,三大爷可能会找机会报复,秦淮茹可能会想出新的算计,但他不怕,因为他有了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有了能推演未来的算盘,还有一颗再也不会任人宰割的心。
槐树叶子在窗外沙沙响,像是在诉说着西合院的故事。
周建国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爷爷的笑脸,还有奶奶临终前的叮嘱。
他知道,自己肩上担着的,不只是自己的命运,还有爷爷留下的秘密,和这棵老槐树见证的三代人的兴衰。
这一盘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