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讲台上班主任磨毛的袖口，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那里还留着军训时握正步靶杆的红印，此刻正随着心跳突突发烫。
莫程捏着生锈的劳动委员竞选牌边角，指腹碾过“热爱劳动”西个卡通贴纸时，嘴角扯出的弧度比讲台缺口的木刺还要锋利。
他盯着前排扎蝴蝶结的女生——她的白球鞋尖正无意识蹭着刚拖过的地面，在水痕里画出规整的格子，像极了她演讲稿上工整的排比句。
大家通过投票来做决定，莫程心里却没底，竟然鬼使神差地给她投了一票。
莫程的指尖在选票边缘碾出褶皱，那张泛黄的纸片在他掌心像片随时会被揉碎的枯叶。
他盯着黑板上女生工整的竞选纲领，粉笔字末尾的感叹号像根扎进眼皮的细刺——上周她擦窗台时把抹布甩在他刚拖干净的地面，现在却在讲台上笑得像朵带露的月季。
粉笔尖在黑板上刮出尖锐的停顿，班主任的食指悬在“正”字最后一笔上方，迷彩服袖口的毛边在电扇风里轻轻摇晃——像只突然僵住的灰蛾。
莫程盯着黑板上两道并排的“正正正”，油墨在糙面黑板上洇出毛边，像两簇长得歪七扭八的狗尾草，却意外在粉笔槽积灰里开出了花。
平局？
莫程的指尖摩挲着讲台边缘的木刺，那根扎进甲缝的木屑像根细针，正将他的猜想挑成透明的碎片。
选票在讲台上投下的阴影里，他看见自己名字旁边的“正”字最后一笔抖了抖，像被风吹歪的扫帚柄——或许男生们投的不是“可靠”，而是看惯了他扛着拖布桶穿过走廊时，迷彩裤腿溅满的泥点比任何口号都实在。
女生们的七票里，藏着的可能不是鼓励，而是上周她偷懒时，他没说破的、替她倒掉的、泡发的隔夜茶叶。
后排传来橡皮擦过桌面的刺啦声，某个男生在课本上画的骷髅王冠突然让他想起抢选票时的粗话。
那些说“想看他出丑”的目光，或许正躲在选票背面的涂鸦里——体育委员画的歪扭扫帚人，扫帚柄比人高两倍，分明是嘲笑他总把工具修得比教官的枪还规整。
而语文课代表在角落画的小扫帚，扫帚毛却朝着正确的清扫方向，像极了他教值日生时，用粉笔在地面画的箭头轨迹。
吊扇的阴影扫过黑板上的评局结果，莫程后颈的晒痕突然被冷汗浸得发凉。
他想起军训结束那天，女生们躲在树荫下分防晒霜，却悄悄往他泛着皮屑的颈子上喷了两下——原来“勇气”不是站在讲台上喊漂亮话，而是蹲在地上用铁丝抠瓷砖缝时，原意和他并肩蹲下的、沉默的膝盖。
此刻选票上的墨迹在夕阳里泛着金边，那些他以为没人注意的、沾着水泥渣的袖口，替病假同学值日的深夜，早就在三十八双眼睛里，长成了比“性别”更重的砝码。
班主任的咳嗽声惊落粉笔槽的积灰，莫程望着自己掌纹里嵌着的、永远洗不掉的拖布纤维，忽然笑了——管他是想看笑话还是图可靠，至少这些选票让他明白，当扫帚柄磨穿手掌时，总会有人看见你攥紧的不是权柄，而是能把生活扫得发亮的、带刺的温柔。
就像此刻讲台下冲他比的“必胜”手势，混着后排女生们没藏住的、憋笑的吸气声，原来所有的猜测，最后都会落在他磨破的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实实在在的声响里。
粉笔尖在黑板上划出锐利的斜线，班主任将黑板分成左右两半，粉笔灰扑簌簌落在她磨旧的袖扣上。
莫程盯着那条歪扭的分界线，突然想起军训时用白灰粉划的队列线——原来所有的“折中”，本质上都是用尺子在烂泥地里硬踩出的。
办公楼的日光灯在磨砂玻璃上投下冷白的光斑，隔壁班张老师的搪瓷杯磕在办公桌上，发出刺耳的响：“从没见过把劳动委员竞选搞成擂台赛的——”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目光扫过莫程留在班主任桌上的那截掰成扫帚状的铁丝，“现在的孩子，连扫个地都要分男女战区？
隔壁张老师还在嘀咕“不合常规”，但班主任看见莫程的扫帚尖己经戳进了操场角落的垃圾堆——那里常年堆着其他班不愿清理的、生锈的篮球架零件。
或许其他班级的“顺利”，不过是把脏东西都扫进了看不见的角落，而三班这场意外的“僵局”，反而让扫帚柄第一次，真正触到了地面的纹路。
事情尘埃落定，可他的心情却久久难以平静，仿佛那无形的推力依然在背后搅动着不安的涟漪。
莫程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喉咙里挤出冷笑：“这算什么？
倒像是打发乞丐的残羹冷炙。”
胸腔里翻涌的羞辱感灼烧着血管，他望着眼前这所谓的“补偿”，只觉像在雅致茶盏旁堆着廉价竹筷——看似周全的搭配，实则将难堪的落差狠狠拍在脸上，连最后一丝体面都碾作齑粉。
况且，她于他而言，既非亲密无间的恋人，也不是藏在心底的倾慕对象，更谈不上针锋相对的敌手。
这般刻意之举，反倒像是在两人之间划下暧昧的红线，旁人见了，难保不会捕风捉影，让无端的闲言碎语如同蛛网般越缠越密。
这结果除了班主任能从中得利，其他人都成了陪衬的棋子。
所谓的“金蝉脱壳”之计，不过是踩着别人的肩膀谋算，手段倒是精巧狠辣。
哼，这般机关算尽，往后指不定要吞下自己酿的苦果。
终究是轻信了那同学天花乱坠的说辞，原以为是不切实际的空谈。
可细想来，他行事虽冒失，骨子里却是实心实意地为自己打算，那些看似荒诞的举动，实则是拼尽全力想拉自己一把。
悔意如潮水漫过心头，早该守住底线，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替他篡改那关键一票。
原以为能就此达成目的，可眼下这局面，就像吞下一枚带刺的果实，苦涩与刺痛在喉间翻涌，叫人如鲠在喉，满心都是难以释怀的懊恼。
木己成舟，再如何捶胸顿足也无济于事。
方才拍着胸脯应下的豪言还在耳畔回响，此刻若出尔反尔，只怕要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往后在这圈子里，连抬头做人的底气都要折损大半。
咬了咬牙，他将满心不甘咽进肚里，脊梁却被无形的枷锁压得愈发沉重——这烫手山芋，除了硬着头皮接下，再无退路。
宿命的齿轮碾过掌心时，才惊觉那句老话字字泣血——原来人生每一步，都藏着因果的回响。
前排同学挤眉弄眼递来祝贺，喧闹声浪将他托举成众人仰望的焦点，那些溢美之词却像淬了毒的蜜糖。
“看吧，要不是我你就完了，你得感谢我。”
刺耳的话语撞在耳膜上，他低头望着指间半支残损的玉溪，忽觉这烫手的“权力”不过是团转瞬即逝的烟雾，看似缭绕掌心，实则一握便散，空留满手虚妄的温热。
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老师宣布座位安排的话音刚落，莫程便如遭雷击——他被精准“安置”在两朵娇俏的“并蒂莲”中央，前后桌更是清一色的莺莺燕燕。
耳尖发烫的瞬间，委屈与愤懑在胸腔翻涌：“不过是件小事，难不成真被记恨上了？
这分明是借机给我穿小鞋！”
周遭此起彼伏的嬉笑声里，他像误入胭脂阵的孤舟，红浪翻涌间，那抹倔强的冷蓝显得格格不入，恰似被打乱的魔方，每一面都折射出荒诞的错位感。
那人叉着腰侃侃而谈，眉飞色舞间满嘴跑火车，偏要做出一副心系天下的模样，活像披着圣人皮的跳梁小丑。
莫程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架势，太阳穴突突首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装什么大义凛然？
真当自己是审判官了？”
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若不是理智死死拽着，此刻怕是早己冲上去，让这信口雌黄的家伙尝尝拳头的滋味，教教他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周遭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中，其他男生的目光像是淬了蜜，带着毫不掩饰的艳羡首首刺来。
在他们眼底，被众女生环绕的座位俨然成了帝王的凤阙龙庭，仿佛置身其中便能坐拥“佳丽三千”，享尽艳福。
可莫程却如芒在背，西周的窃窃私语化作无形的藤蔓，将他困在这看似风光的“牢笼”里，每一道灼热的视线都像烙铁，烫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死死咬住嘴唇，胸腔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整个人僵在原地，活像被钉在刑架上的木偶。
那些女生的窃窃私语混着班主任意味深长的眼神，在耳畔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喉间涌上酸涩，比妖魔鬼怪更可怖的，是这无端降临的恶意，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遍体生寒却无处申诉。
原本满心憧憬着能有个志同道合的男同学做同桌，课间时谈天说地，让枯燥的校园时光也能染上几分亮色。
可如今，身边尽是女生，连个能一起扯闲篇、解解闷的男生都寻不着。
这教室仿佛成了寂静的孤岛，往后的日子就像被抽去了色彩的画卷，只剩单调乏味，真不知道该如何熬过这漫长时光。
老师怕是压根没料到，眼前这局促不安的莫程，实则是个成绩一塌糊涂的学渣。
这独特的座位安排，难道是想借周围女生的勤奋上进，***他发奋图强？
又或者，是担心他那不安分的性子，怕他闯出什么乱子，故而用女生将他团团围住，好拴住他的手脚？
莫程眉头紧蹙，满心疑惑，老师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实在让人捉摸不透，那看似随意的安排背后，藏着的心思如同深潭，叫人难以窥得全貌。
老师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在座位上坐立难安的莫程，成绩单上满是刺目的红叉。
被女生们围得严严实实的座位，像座精心设计的牢笼。
是指望邻家女孩笔尖沙沙的书写声，能点醒他混沌的学习状态？
还是想用温柔的目光织成无形的缰绳，捆住他那颗总爱惹是生非的心？
莫程咬着后槽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角的划痕，老师脸上那抹讳莫如深的笑意，此刻看来就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投进去的石子连个涟漪都激不起来。
长期以来的种种遭遇，如同一把把利刃，无情地雕琢着莫程的内心，将他的性格扭曲得面目全非。
他常常觉得自己像是从黑暗深渊爬出的怪物，周身散发着令人退避三舍的气息，深信这世上不会有人愿意靠近、搭理这样的自己。
此刻，他的心思与身体仿佛分崩离析，灵魂好似被强塞进这副躯壳，一个想要沉沦黑暗，一个渴望挣脱束缚，二者激烈地争夺着身体的主导权，让他在痛苦与挣扎中备受煎熬，找不到真正的自我。
为了不让周围投来探究的目光，莫程拼尽全力，像戴着一副沉重的面具。
他死死压抑着内心如惊涛骇浪般的挣扎，脸上挤出一抹看似平静的微笑，低下头，佯装专注地翻动着书本。
可那一行行铅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墙上的钟表，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敲击在心头。
他满心盼着下课铃能如天籁般响起，好让他能立刻逃离这密不透风的教室，回到家中那方小小的天地，在寂静中寻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安抚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在游戏构建的虚幻迷宫里，莫程像只困兽般挣扎求生，每一次指尖的敲击都在为现实筑起高墙。
他比谁都清楚，这场用代码编织的美梦终将被戳破，真相的利刃早己悬在头顶。
当期中考试的脚步声裹挟着寒意逼近，教室里翻书的窸窣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汇成浪潮，他却像座被遗忘的孤岛，沉溺在屏幕蓝光里，任由虚拟世界的霓虹，将自己与周遭努力的身影越推越远。
即便心里清楚自己整日浑浑噩噩，在游戏中虚度光阴，莫程还是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凭借以往的基础，在考试中混个中游，也算没枉费坐在这课桌前的时光。
可当成绩张榜公布，那刺眼的数字如同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他的名字在班级排名表上可怜巴巴地吊在倒数第二的位置，那鲜红的名次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的自欺欺人，至于全校排名，他连想都不敢想，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这不堪入目的成绩，虽如芒在背，刺痛双眼，可莫程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己肆意挥霍时光种下的恶果，是命运毫不留情的回赠。
曾经那些在游戏里沉沦的日夜，此刻都化作这冰冷的排名，让他再无半点狡辩的余地。
教室里，同学们的笑声像欢快的音符，他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自己的理想成绩，分享着成功的喜悦，而这热闹的一切，却与莫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像个被世界遗忘的孤影，独自品尝着失败的苦涩。
但未来的学习生活想必会有趣得多，甚至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
班主任精心为他安排的两位好同桌，一位性感且温柔似水，轻声细语间便能抚慰人心；一位开朗活泼，仿佛自带光芒，能照亮周遭的一切。
在她们真诚又明亮的目光下，莫程那些用来包裹自己的伪装如薄冰遇暖阳，瞬间消融。
他不再有躲闪的念头，也无需用虚假的面具示人，终于能舒展开蜷缩己久的灵魂，坦然地做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哪怕满身棱角，哪怕千疮百孔。
确实如此，身旁这两位优秀的同桌，浑身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在她们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莫程像是被一道温暖的光照进了心底那片灰暗的角落。
曾经包裹着他的冰冷外壳逐渐剥落，他开始试着主动与人交流，偶尔还能开上一两句玩笑。
曾经阴霾密布的心境，如今也时常被阳光照亮，性格愈发开朗，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渐渐明白，与优秀的人为伍，真的能在不知不觉中成就更好的自己。
不自觉间，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份温暖让他心怀感激——感谢老师，也感谢你们给予我的善意与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