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是只猫完整版

楼道里第三次传来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时，我正蹲在猫砂盆前跟布丁对峙。它蹲在盆沿上，

尾巴尖不耐烦地甩着，琥珀色的眼睛斜睨着我，仿佛在控诉新换的膨润土砂硌了它的爪垫。

“再不用你就憋着。”我戳了戳它肉垫上的粉色肉球，

“上周你把屎拉在我羽绒服上的账还没算呢。”布丁“喵”地哈了一声，纵身跳上窗台。

它是只三花猫，白肚皮上缀着橘色和黑色的斑点，

跑起来像团滚动的奶油布丁——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三个月前我在便利店门口捡到它时，

它正叼着根火腿肠皮发抖，左前爪还缠着沾血的纱布。现在它倒是养得油光水滑，

连楼下张阿姨都夸：“这猫养得比你还滋润。”塑料袋声越来越近，

夹杂着钥匙串碰撞的叮当声。布丁突然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音。

我这才想起今天是合租室友搬进来的日子，昨天中介在微信里反复强调：“对方是个医生，

特爱干净，你可得管好你的猫。”防盗门被推开的瞬间，布丁像颗炮弹似的蹿进卧室，

“咚”地撞在衣柜门上。我尴尬地转身，看见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站在玄关，

手里拎着三个印着医院logo的纸箱。他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你好，

我是江熠。”他的声音像含着块薄荷糖，清清凉凉的。我注意到他右手食指缠着创可贴，

上面洇出点淡红色的血痕。“我叫林溪。”我往旁边挪了挪，给纸箱腾地方，“不好意思啊，

我家猫有点怕生。”江熠的目光扫过沙发上散落的猫毛，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他把纸箱搬进次卧时，布丁突然从卧室冲出来，对着他的裤腿就是一通猛嗅，

尾巴却悄悄翘成了问号。“它好像喜欢你。”我试图打破尴尬，“平时除了罐头谁都不理。

”江熠蹲下身，试探着伸出手。布丁犹豫了两秒，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指尖，

喉咙里发出拖拉机似的呼噜声。我看得目瞪口呆——这只昨天还因为我换了猫粮绝食的祖宗，

居然对陌生人投怀送抱。“它爪子上的伤是你处理的？”江熠突然问。

他轻轻托起布丁的左前爪，那里还留着圈浅浅的疤痕。“嗯，当时找了宠物医院的朋友。

”我想起捡到布丁那天，它缩在垃圾桶旁边，爪子被老鼠夹划开道口子，

血把白色的毛发染成了粉红色。江熠没再说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布丁的伤疤。

夕阳透过纱窗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那一刻我突然觉得，

这个刚认识十分钟的室友，或许比我更懂这只猫。合租生活在布丁的周旋下意外和谐。

江熠在市中心的医院当外科医生，早出晚归，我们碰面的时间大多在清晨的厨房。

他煮咖啡时总不忘给我热杯牛奶，

而我会提前在他的早餐盘里放块布丁爱吃的小鱼干——虽然他从来不吃。

布丁成了我们之间的传声筒。我加班晚归时，会发现它窝在江熠的电脑旁，

爪子底下压着张便签：“冰箱里有排骨汤。”江熠值夜班的清晨，它会准时跳上我的床，

嘴里叼着他落在沙发上的钥匙。“它好像知道我们什么时候需要彼此。

”我在微信里跟江熠说。那时他刚结束一台八小时的手术，朋友圈发了张手术室的照片，

配文：“又救回一个。”他回得很快：“猫的嗅觉能闻出情绪的变化，

或许它闻到了你藏起来的焦虑。”我对着屏幕笑了笑。布丁正趴在我腿上打盹，

小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我忽然想起捡到它那天，自己刚被公司辞退，

坐在便利店门口哭了半小时。或许不是我救了它，而是它选择留下来陪我。

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夜。我被客厅的异响惊醒时，凌晨三点的闹钟刚响过。

推开门就看见江熠跪在地上，右手按着胸口，额头上全是冷汗。布丁在他身边急得转圈，

爪子不停地拍打着他的手背。“别动！”我冲过去摸他的口袋，摸到手机时指尖都在抖。

120接通的瞬间，江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冰凉，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别告诉医院。”他的声音发颤，“我在申请主刀资格。

”我这才注意到他衬衫口袋里露出的药瓶，标签上写着“速效救心丸”。窗外的雷声炸响时，

布丁突然跳上茶几，把他的病历本扒到地上。我捡起来的瞬间，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上面写着“先天性心脏病，不适合高强度工作”。

原来他每次手术前喝的黑咖啡里掺着强心剂，原来他总在夜班后绕路去公园长椅坐半小时，

原来布丁总爱趴在他胸口睡觉，是在听那不太规律的心跳。江熠住院的半个月里，

布丁每天都蹲在玄关的鞋柜上，对着门口的方向望眼欲穿。我替他收拾病房时，

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个铁盒子，

里面装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抱着只三花猫，背景是十年前的医院走廊。

“那是我母亲。”江熠在病床上说。他的脸色还很苍白，说话时总要停顿几秒，

“她也是医生，走的时候跟我现在一样大。”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救不了自己，

也要救别人。”字迹娟秀，和江熠留在便签上的字很像。“布丁的爪子上有陈旧性缝合痕，

是我母亲常用的缝合手法。”江熠望着窗外，雨还在下，“第一次见它就认出来了。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布丁总爱舔他的手指，为什么它会把他的听诊器拖到猫窝里，

为什么它在他发病那晚，会准确无误地扒出病历本。有些缘分从来不是巧合，

是跨越生死的托付。江熠出院那天，布丁在他打开门的瞬间冲过去，后腿一蹬跳上他的肩膀。

阳光透过楼道的窗户照进来，

能看见它爪子上沾着的猫砂——是从江熠空荡荡的猫砂盆里扒来的。“它在催你回家。

”我拎着他的行李箱跟在后面，听见他肩膀上传来满足的呼噜声。江熠转过身时，

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林溪，”他说，“医院批准我转去康复科了。

”布丁突然从他肩上跳下来，往家里跑了两步又回头看我们，尾巴在身后扫出欢快的弧度。

那天的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我看着江熠伸出的手，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触摸布丁伤疤的样子。

有些伤口不需要被揭开，因为总会有温柔的手，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轻轻捂住它。

就像布丁选择留在我身边，而他选择走向我。后来我们总爱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看布丁追逐落在地板上的光斑。江熠会给我讲他母亲的故事，

讲那个总把流浪猫藏在办公室的女医生；我会告诉他我被辞退那天的心情，

讲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如何把眼泪照得发亮。“其实那天我在医院门口见过你。”江熠突然说，

“你抱着布丁站在公交站，它爪子上的绷带渗着血，你不停地跟它说‘会好的’。

”我愣住了。原来缘分早在那个下午就埋下伏笔，只是我们都没认出彼此。

布丁似乎听懂了我们的对话，慢悠悠地走过来，把脑袋塞进江熠掌心。

夕阳落在它花白的毛发上，像撒了把碎金。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它时，

它蜷缩在垃圾桶旁发抖的样子。原来所有的相遇都是救赎，就像迷路的猫总会找到回家的路，

而孤独的人终会遇见同行的人。江熠转去康复科后，作息规律了许多。

我们终于有完整的傍晚可以一起做饭，他切菜时，我就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

布丁则蹲在料理台一角，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台面上的瓷砖，像个监工。他刀工极好，

土豆丝切得细如发丝，胡萝卜丁大小均匀，连葱姜蒜都摆得整整齐齐。“以前在外科练的，

缝合伤口比这精细多了。”他一边说，一边把切好的菜分门别类装进盘子，“我妈以前总说，

做饭和做手术一样，都得用心。”我学着他的样子切番茄，刀刃刚碰到果皮，

就被他伸手拦住。“手指蜷起来，关节顶住刀背。”他站在我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手把手调整我的姿势，“这样才不会切到手。”布丁突然“喵”了一声，从料理台上跳下来，

绕着我们的脚边打转，尾巴尖扫过我的脚踝，痒痒的。我忍不住笑出声，手里的刀晃了晃，

番茄汁溅到了白衬衫上。江熠抽了张纸巾替我擦，指尖擦过锁骨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比布丁踩过地板的动静还要响。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带着布丁去附近的公园。

江熠给它买了个粉色的牵引绳，说是康复科的护士长推荐的，“说女孩子都喜欢粉色”。

布丁起初很抗拒，走两步就往草丛里钻，直到江熠从口袋里摸出颗冻干，它才乖乖跟着走，

尾巴翘得老高，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新装备。公园里有很多遛狗的人，每次看见大型犬，

布丁就往江熠怀里钻，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衣襟，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熠总是耐心地摸着它的背，轻声说：“别怕，有我呢。”有一次，

一只金毛挣脱了主人的牵引绳，疯跑着冲过来。布丁吓得炸了毛，弓着身子就要往后缩，

江熠一把将它护在怀里，自己站在前面，张开手臂挡住金毛。金毛的主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连连道歉，江熠只是笑着摇摇头：“没事，它胆子小。”回家的路上，

布丁一直窝在江熠怀里，不肯下来。我看着它把脸埋进江熠的颈窝，忽然觉得，

这只曾经在垃圾桶旁瑟瑟发抖的小猫，终于找到了可以完全信赖的港湾。入秋后的一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