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仙域的收徒大典正值三月初三，云海翻涌如浪，霞光劈开云层，在白玉铺就的青云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十八根盘龙柱环绕的高台中央，执法长老枯瘦的手指捏着测灵玉，浑浊的眼珠扫过台下排成长队的少年少女，每一声宣判都像重锤砸在人心上。

“下品木灵根，外门弟子。”

“中品水火双灵根，内门弟子！”

欢呼声与啜泣声此起彼伏，苏清鸢攥着衣角站在队尾，洗得发白的粗布裙在锦衣华服的人群里格外扎眼。她怀里揣着的测灵玉是昨日在青岚谷溪边捡到的，灰扑扑的像块普通顽石，此刻被掌心的汗濡湿，透着一股冰凉的潮气。

“下一个。” 执法长老不耐烦地扬声。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踩着石阶上台时，鞋底磨出的破洞勾住石缝，差点趔趄倒地。哄笑声顿时炸开，像一群受惊的马蜂嗡嗡作响。

“哪来的野丫头？穿得比杂役还寒酸。”

“听说她是青岚谷药农的女儿，爹娘去年采药坠崖死了，靠着乡邻接济才活到现在。”

“这种身世还想修仙？怕不是来讨口饭吃的吧？”

刻薄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进耳朵，苏清鸢挺直脊背，将测灵玉递过去。执法长老捏着玉牌的手指嫌恶地蜷了蜷，仿佛那是什么秽物，随手丢在灵力法阵中央。

法阵嗡鸣着亮起淡金色光晕，却在触碰到测灵玉的瞬间骤然黯淡，连一丝灵光都没能激起。

“呵。” 执法长老冷笑一声，枯枝似的手指指向台下，“连下品灵根都算不上的废柴，也敢来我青云宗献丑？青岚谷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站在台侧的粉衣少女柳如烟突然嗤笑出声，腰间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张长老何必动气？苏妹妹许是没见过世面，把路边捡的顽石当宝贝了呢。” 她掩着唇角轻笑，腕间的翡翠手镯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依我看，妹妹还是回谷里守着药炉更合适，修仙问道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我这般上品金灵根的福气呢。”

周围的附和声像潮水般涌来，苏清鸢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捏紧。她能感觉到测灵玉在法阵中微微发烫，那是灵气即将喷发的征兆，可不知为何，总被一层无形的壁垒压制着。

“既是废柴，留着也是浪费时间。” 执法长老抬手就要挥碎测灵玉，枯槁的掌心凝聚起淡青色的灵力，“青岚谷以后不必再送弟子来了！”

就在灵力即将触及玉牌的刹那，苏清鸢突然纵身跃起，在众人惊呼声中扑向法阵中央。她指尖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测灵玉上的瞬间，口中默念起母亲临终前教的那段晦涩口诀。

“以吾之血，引灵归位 —— 起！”

话音未落，灰扑扑的玉牌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道彩光如七条游龙从玉牌中窜出，冲破青云台的结界直冲云霄。整个苍梧仙域的灵气都随之沸腾，十八根盘龙柱上的鳞片竟齐齐亮起，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这是…… 这是……” 观礼席上的太上长老猛地掀翻茶桌，雪白的长眉抖得像风中的柳枝，“七彩天灵根！万年不遇的七彩天灵根啊！”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死死盯着那七道贯穿天地的彩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翡翠手镯 “啪” 地一声崩出裂纹。

苏清鸢缓缓站直身体，额前的碎发被灵气掀得飞扬。她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清澈的眼眸扫过目瞪口呆的众人，最后落在执法长老身上，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长老，现在我有资格留下了吗？”

执法长老张着嘴说不出话，枯瘦的手指僵在半空，脸色比台上的白玉还要惨白。

人群后的观礼台贵宾席上，一袭玄衣的夜玄宸正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指间的墨玉扳指。他身旁的黑衣随从墨影低声道：“主子，这姑娘确实是青岚谷药农之女，去年冬天还在山下集市卖过草药，据说生来便带着异香。”

夜玄宸的目光落在苏清鸢渗血的掌心，那里正缓缓渗出淡淡的药香，混着灵气形成奇异的暖雾。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扶手：“药香？”

墨影愣了愣：“是，据说是……”

“不。” 夜玄宸打断他，墨色瞳孔里映着那抹倔强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那是龙涎香。”

墨影彻底怔住了。龙涎香乃是龙族至宝，只有身负纯正龙脉之人才能感应，这凡间少女怎么会……

此时的高台上，柳如烟突然尖声喊道：“不可能！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一个药农之女怎么可能有天灵根？” 她提着裙摆冲到苏清鸢面前，金灵根催动的灵力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扫向对方咽喉，“我看你是活腻了！”

苏清鸢下意识后退，却被柳如烟死死抓住手腕。对方指甲里淬过的***顺着伤口渗进来，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放手！” 苏清鸢咬牙挣扎，掌心的血珠滴落在柳如烟手背上，竟像烙铁般烫得对方尖叫起来。

“反了你了！” 柳如烟又惊又怒，扬手就要甩她耳光。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两人之间。夜玄宸抬手捏住柳如烟的手腕，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却让对方疼得脸色发青。

“青云宗的规矩，允许弟子在大典上私斗？”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墨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柳如烟看清来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夜、夜大人！我…… 我不是故意的……”

整个青云台瞬间鸦雀无声。谁都知道这位突然造访的夜大人身份尊贵，连宗主都要对他毕恭毕敬，柳如烟竟敢在他面前动手，简直是自寻死路。

夜玄宸没看柳如烟，目光落在苏清鸢渗血的掌心。那里的血珠正随着灵气蒸腾，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暖香，与他贴身玉佩的气息隐隐呼应。

“测灵玉不会说谎。” 他松开手，柳如烟踉跄着后退几步，手腕上已留下清晰的红痕，“七彩天灵根，当入亲传弟子。”

太上长老连忙附和：“夜大人说的是！苏丫头，快见过你未来的师尊！”

苏清鸢却没动，她看着夜玄宸玄色衣袍上绣着的暗金龙纹，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用的不是旁门左道？”

夜玄宸挑眉，这丫头倒是胆子大。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因为……” 他顿了顿，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我见过真正的灵根觉醒。”

苏清鸢的脸颊倏地发烫，下意识后退半步。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让她莫名安心，可那双深邃的眼睛又像深渊，让她不敢直视。

“还愣着干什么？” 执法长老连忙打圆场，“还不快谢过夜大人和太上长老！”

苏清鸢这才回过神，屈膝行礼：“多谢长老，多谢夜大人。”

夜玄宸直起身，对墨影使了个眼色。墨影立刻上前，将一个雕花玉瓶递给苏清鸢：“这是凝血丹，对灵根觉醒后的灵力紊乱有奇效。”

苏清鸢接过玉瓶，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玉壁，又闻到那股清冽的龙涎香，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多谢。” 她低声道。

“青岚谷的药农，怎么会有龙族血脉的气息？” 夜玄宸看着她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扳指。墨影在他身后低声道：“属下查过，她母亲生前曾在龙脊山采药三年，会不会……”

“查。” 夜玄宸吐出一个字，目光再次投向高台上那个穿着粗布裙的身影。阳光洒在她身上，七彩灵根的光芒与她周身的药香交织，形成一道奇异的光晕。

他忽然觉得，这次苍梧仙域之行，或许会比想象中有趣得多。

柳如烟躲在人群里，看着苏清鸢被太上长老亲自领到宗主身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死死盯着那个背影，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七彩天灵根又如何？一个没背景的孤女，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而此时的苏清鸢还不知道，她掌心的血迹与夜玄宸玉佩的共鸣，早已在冥冥之中，将两条原本毫无交集的命运轨迹紧紧缠绕在一起。青云台上的惊鸿一瞥，不仅是她仙途的开端，更是一段跨越仙凡的缘分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