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的笑声像碎玻璃扎进林默的耳膜，他站在旋转楼梯的阴影里，三层覆盆子奶油蛋糕在他手中微微颤动。
化疗后的冷汗浸透衬衫下摆，胃部抽搐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数着呼吸节奏才能站稳。
"林先生，您脸色很差。
"侍应生递来托盘时压低声音。
"空调太冷。
"他扯动嘴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蛋糕顶上那颗糖霜草莓是苏晴上周随口提过的款式，后厨师傅说这种草莓过季了，他跑了七家进口超市才找到。
陈雅从香槟塔的阴影里探身，虎牙在苏晴耳边留下月牙形齿痕："姐姐，他刚才在洗手间和女人通话呢。
"她故意让香槟杯沿沾上口红印，塞进苏晴手里，"我听见他说今晚别等她。
"苏晴的指甲在杯脚刮出细响。
她看着林默端着蛋糕穿过人群，水晶灯在他睫毛下投出青灰的阴影。
三年前热油泼来的瞬间，这个傻子就是用左肩替她挡的，现在那道疤被西装遮得严严实实。
"生日快乐。
"林默把蛋糕放在她面前，奶油裱花里藏着细小的银屑——是他偷偷熔了母亲留下的银镯打的晴字吊坠。
胃部突然的绞痛让他扶住桌沿，这个动作让苏晴皱起鼻尖。
"你身上有消毒水味。
"她推开蛋糕盘，"医院哪个小护士沾给你的？
"林默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今早的活检报告还在口袋里，纸张边缘磨蹭着大腿皮肤。
他伸手想整理苏晴歪掉的钻石发卡，被她偏头躲开。
陈雅适时地晃了晃手机："要听生日祝福吗？
我刚有趣的录音。
"公放键按下时，剪辑过的对话在宴会厅炸开，林默和女同事讨论项目进度的正经对话，被截得只剩暧昧的尾音："...今晚别等她..."蛋糕刀哐当砸在瓷盘上。
苏晴咬下第三口时，钢丝球碎屑在她臼齿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陈雅倒的香槟正好冲下那团金属渣，气泡在喉管里爆开的刺痛让苏晴猛地站起来。
"你做的什么脏东西！
"覆盆子奶油在林默左肩溅开，黏糊糊地顺着那道烫伤疤往下滑。
冰凉的甜腻渗进衬衫时，他想起确诊那天医生说的话：晚期胃癌的疼痛会像熔岩在腹腔流动。
诊断书从他被扯变形的口袋飘出来，写有"晚期"的那角正好朝上。
林默踩住纸片的动作比想象中轻快，仿佛踩碎的是过去三年自欺欺人的假象。
转身时苏晴抽搐的指尖勾住他扬起的衣角，丝绸布料"嘶"地裂开一道口子。
暴雨在门外织成密网，诊断书碎片在积水里渐渐晕开。
林默没回头看她突然惨白的脸，也没看陈雅咬破的嘴唇下得意的战栗。
出租车后视镜里，宴会厅的灯光缩成模糊的金点，像他第一次见到苏晴时，她耳垂上晃动的碎钻。
水晶晃得人眼晕，苏晴第八次看表时，钻石表盘的反光正好刺进林默眼睛。
他站在楼梯拐角阴影里，三层蛋糕上的草莓糖霜开始融化——这季节能找到这种草莓简首是个奇迹，水果店老板说最后一盒是留给女儿当礼物的，他硬是加了十倍价钱才买下来。
"林先生？
"侍应生第三次叫他，托盘里的香槟杯沿结着细密水珠，"您要不要坐会儿？
"林默摇头时，一滴汗顺着鬓角滑到下巴。
化疗后的脱发可以用假发遮掩，但胃里翻滚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用小臂抵住腹部，这个姿势让西装后摆皱起难看的褶子。
陈雅突然从香槟塔后面钻出来，虎牙在苏晴耳垂上留下个浅浅的牙印。
"我亲耳的，"她说话时故意把口红蹭苏的酒杯上，"他在女洗手间门口说今晚别等她，还笑得特别温柔。
"苏晴突然攥紧酒杯，杯脚镶嵌的水钻硌得她掌心生疼。
当林默端着蛋糕穿过人群时，有个醺醺的宾客撞了他手肘。
他硬是用手腕稳住倾斜的蛋糕托盘，这个动作让衬衫袖口露出小半截医用胶布。
苏晴盯着那块刺眼的白色，想起上周帮他整理衣柜时，发现抽屉最底层藏着市中心医院的挂号单。
"生日快乐。
"林默声音有点哑，蛋糕转盘上银屑拼成的""字正在融化。
他伸手想拨正苏晴歪掉的发卡，却被她偏头躲开这个动作牵动了埋在手背的留置针，血珠瞬间渗过创可贴边缘。
陈雅突然高举手机："听听这个！
"公放键下的瞬间，林默和女同事讨论代码bug的对话，被剪接成暧昧的喘息："嗯...今晚别等她..."录音里还夹杂着明显是后期添加的接吻声。
苏晴切蛋糕的手在发抖。
当钢丝球碎屑在她牙齿间发出"咯吱"声时，陈雅立刻递上香槟："姐姐快冲一冲！
"气泡裹着金属渣过食道的灼痛感，让苏晴抓起就砸向林默左肩——那里有块她最熟悉的烫伤疤，三年前小吃摊油锅翻倒时，这个傻子就是用这个位置替她挡的。
奶油顺着西装面料往下淌的时候，林默口袋里的活检报告滑了出来。
苏晴瞥见"印戒细胞癌"西个字时，林默己经转身走进去。
丝绸衣料撕裂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那声音和她撕毁他熬夜做的项目企划书时一模一样。
出租车驶离时，林默从后视镜看见苏晴光着脚追出来，她右脚的Jimmy Choo高跟鞋不知什么时候甩掉了。
幕中那些的灯光渐渐模糊成片，就像他第一次在见到她时，阳光透过她耳碎发，在英语词典上投下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