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着潮湿的霉味往鼻腔里钻,他忽然想起蛋糕顶上那颗草莓——苏晴上周喝奶茶时随口提过想吃的品种,现在大概和钢丝球碎屑一起堵在她胃里。
"先生?
"护士第三次叫他,"创面需要清创。
"左肩的烫伤疤上黏着覆盆子奶油,棉签擦过去时带起细小的刺痛。
护士掀开西装布料的手突然顿住:"这处陈旧伤...是热油烫的?
"CT机运转的嗡鸣填满了整个走廊。
林默看着护士胸牌上反光的"肿瘤科"三个字,喉结动了动。
口袋里的银屑硌着大腿,那是他熔了母亲临终前给的银镯子,偷偷打在蛋糕裱花里的晴字吊坠。
"能活过三个月吗?
"主治医师的钢笔在病历上划出长长的横线。
窗外的雨更大了,有辆救护车正闪着蓝光开进来,车顶的积水被灯光映得发紫。
"先处理肩伤。
"医师合上病历本,"家属来了吗?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跳成23:59,林默数着呼吸等那秒针划过十二。
生日宴该散了,苏晴大概正用湿巾擦手指上沾的奶油,钻石发卡在香槟塔旁边闪着冷光。
他摸到裤袋里粘着奶油的手机,锁屏还是上周***的苏晴睡颜——她不知道,就像不知道蛋糕刀切下去时,银屑会在臼齿间发出怎样的细响。
"清创会有点疼。
"护士举着镊子。
镊尖挑开凝结的奶油时,林默听见很轻的"咔哒"声。
左肩的旧伤疤裂开一道细缝,三年前热油泼来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苏晴在店发脾气掀桌的瞬间,他侧身挡上去的动作比思考更快。
现在那道疤正在酒精棉下渗出组织液,和胃癌引发的疼痛在神经末梢汇成同一条暗河。
"伤口里有异物。
"镊子夹出半片银屑时,护士的眉毛拧了起来。
林默看着那点微光,想起熔银镯那晚的煤气炉火苗也是这么跳动的。
母亲临终前说"留给媳妇"的镯子,现在变成了苏晴齿间嚼过的碎渣。
CT室的门突然弹开,冷气涌出来裹住他的脚踝。
医师站在读片灯前,黑白影像上那些阴影像极了被雨晕开的诊断书碎片。
"林先生?
"走廊长椅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锁屏跳出陈雅的消息预览:"晴姐说把你东西都扔了",配图是垃圾桶里沾着奶油的西装外套。
照片角落露出半截录音笔,正是生日宴上播放剪辑录音的那支。
护士突然按住他抽动的手指:"别动,还有碎片没取完。
"镊子往伤疤深处探的时候,林默数着天花板上的荧光灯。
第七盏灯光在闪,像苏晴切蛋糕时耳坠晃动的频率。
银屑被夹出来的瞬间,他听见护士倒吸一口气——那点金属碎屑上赫然粘着血丝,在冷光下泛出诡异的粉色。
"伤口感染了。
"护士转头喊人,"准备破伤风疫苗!
"走廊另一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个女人在分诊台前尖叫。
林默望着手中拼凑不齐的诊断书碎片,"胃癌晚期"西个字正好缺了"晚"字的右半边。
医师的钢笔又出现在视线里,这次首接点在CT片某处阴影上。
"这里,还有这里。
"笔尖敲在片子上发出脆响,"己经浸润到淋巴。
"手机又震,是陌生号码发来的急诊室定位。
林默抬头看向窗外,雨幕中隐约有辆红色跑车急刹在停车场——苏晴常开的那辆。
碎钻般的雨滴在车顶上弹跳,让他想起银镯熔炼时迸溅的火星。
"家属到底来不来?
"敲着钢板夹。
镊子突然碰到伤疤深处的硬物,林默整个左肩痉挛起来。
护士惊叫出声,钳出来的竟是半片染血的钢丝球碎屑,金属丝上还勾着一点奶油裱花。
"蛋糕里的?
"护士声音发颤。
停车场传来高跟鞋奔跑的声音由远及近,在积水里踩出凌乱的鼓点。
林默把拼好的"晴"字碎屑按进掌心,金属边缘割开结痂的烫伤疤,血珠渗进银屑的纹路里。
急诊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苏晴的钻石耳钉在冷光下划出蓝弧。
她左手还攥着被雨打湿的录音笔,右手手背上有道新鲜的抓痕——像是撕扯什么东西时留下的。
"林默!
"护士手中的托盘咣当落地。
林默看着苏晴踩过一地的诊断书碎片,香槟色的裙摆沾着雨水和泥点。
她嘴唇在抖,手机屏幕亮着陈雅的通话记录,最新一条是二十分钟前:"车库找到的原始录音"。
医师默默退到读片灯后面。
苏晴的指甲掐进自己掌心,那里有半枚被抠掉的"晴"字银屑——从蛋糕残渣里筛出来的。
"那个吊坠..."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头。
林默望向CT片上蔓延的阴影,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护士正往他肩伤上涂药水,棉签擦过三年前的烫伤疤,酒精混着血水往下淌,在白色地砖上滴出小小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