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吵架
二伯母有些噎住,但马上又换上那副破罐子破摔的蛮横样,梗着脖子不吭声。
方欣看着这一屋子剑拔弩张、藏着陈芝麻烂谷子狗血事儿的亲人就想笑,二伯母这一嗓子也是帮了她大忙。
本来自己还想着装绿茶对爸妈卖个惨,现在不用她出手,她就己经赢了。
老太太见情况不妙,猛地一拍大腿,她身子一歪,整个人就瘫坐在一张矮桌上,开始捶胸顿足,干嚎起来:“是我听了别人的话,但我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把你们盼回来,回来不问一句我身子骨咋样,不问问你老娘我这些日子是死是活,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们那宝贝闺女!”
第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招当真是高啊。
方欣不由得为自己的这个“好奶奶”竖个大拇指。
见方自民和王英两人脸色铁青,紧抿着嘴唇没立刻接话,老太太觉得自己这招有效,顿时嚎得更起劲了,把陈年老账也翻了出来:“当年你爹闭眼的时候,你们兄弟俩跪在床前是怎么拍着胸脯说的?
说要好好孝顺我,让我享清福,这才几年啊,你们就是这么孝顺我的?
有了媳妇忘了娘啊,回来就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在这儿没脸待下去了,我要跟着你们一块搬进城里!”
方欣不由得感叹,这方老太太真是练家子,惯会见风使舵,一下子就把话头拐到了分家这件事。
而自己的亲爹妈,现在己经有些动摇,两口子都低着头听着老太太的叫喊。
方自民还想说点什么,就被王英打住了话头,她声音冷峻,倒像是己经料到了方老太太的谋划:“是我们做子女的不孝,分家的事等欣欣病好了就安排安排。”
方欣听见这话无奈地撇了撇嘴,自己这爸妈真是软柿子,怪不得人人都可以拿捏他们俩。
不过也倒是情有可原,方欣爷爷死后,方老太太就一个人挑起了家庭重担,方自民自然是对这个妈找不到什么错处。
而王英则是被自己爹妈轰出去找家好人嫁了,换弟弟学费钱的人,她爹妈死的早,弟弟更是个吸血虫,她自然而然会珍惜一切亲缘关系。
方老太太听见这话,放心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抱起炕头的牌匾就往外走。
二伯见状也扯着二伯母的衣袖往外走,看来这俩人今晚可有得吵了。
方自民和王英两口子见方欣还在昏着,也离开了屋里,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好赶紧安顿下来。
方欣眯着眼假寐,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心里默默盘算。
虽说自己这次看似是大获全胜,但就凭自己爹妈这性子和方家其他人这颠倒是非的能力,她是不能依仗着爸妈帮自己撑腰的,还是得靠自己。
方欣才躺着眯了一会,她就听见二伯二伯母那屋传来一阵摔摔打打的声音。
这两口子也算是积怨己深,都不等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的时候吵,现在就己经吵上架了。
“你还有脸提?
杨玉芬,你今天当着大哥大嫂的面说的那叫什么话?
什么叫做该是你?
你还要不要脸了!”
是二伯方自强的声音。
“我不要脸?
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
二伯母杨玉芬的声音又尖又利,“我嫁给你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守着个破泥瓦匠,一年到头挣那几个子儿,够干什么的?
连件像样的新衣裳都扯不起。
再看看人家大哥大嫂,保密单位又是分房子又是五好家庭,风风光光回来,那才叫日子。”
方欣悄无声息地从床上下来,现在外面只有两个人的吵架声,没人敢劝架,生怕触了这夫妻俩的霉头。
她屏住呼吸,贴在门缝边上,竖起耳朵,想听得更真切些,看看这对怨偶还能爆出什么猛料来。
“人家是人家,那是大哥自己有本事!”
杨玉芬冷笑一声:“是,他有本事,可你呢?
从小一起光***长大的,你怎么就没人家那点本事?
当年要不是王英那个破落户家的,仗着她爹认识方家老人,硬是抢在前头,轮得到她在我面前摆谱?”
“你……你闭嘴!
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打不死你。”
方自强似乎被戳中了痛处。
杨玉芬的声音拔得更高,挑衅道:“你打啊,窝囊废!
有本事你出去挣钱,让你老婆孩子也风光风光!
没本事就知道在家里打老婆打孩子,我告诉你方自强,这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方欣全神贯注,完全没留意到身后的动静。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
她僵硬地转过头,母亲王英正站在她身后。
她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汤,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那眼神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审视和怀疑。
这几年,每次父母千里迢迢回来探亲,原主对他们都是充满怨恨的。
怨恨他们把自己丢在这个冰冷的家里,怨恨他们短暂的停留,怨恨他们带来的那点温暖转瞬即逝。
原主从不亲近他们,甚至故意躲着他们,偶尔说话还带着刺。
之前在学校,她确实如同自己奶奶所说的那样顽劣,不过也只是一个小孩为了得到自己家人的关注想出来的下下策。
王英不是不知道她的顽劣脾性,所以才会觉得的她今天格外奇怪。
“妈……” 方欣张了张嘴,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此刻的行为。
王英没说话,只是把姜汤往她面前又递了递:“回屋吧,你睡之前喝点姜汤祛祛寒。”
方欣回了屋,隔壁二房吵架和摔东西的动静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敢提吃饭,大家巴不得这难熬的一夜赶紧过去。
方欣躺在温暖的毛皮褥子上,虽然自己刚喝了姜汤有些昏昏沉沉的,可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后,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溜进了无人的厨房。
此时正值初秋,天还没有黑的很快,厨房里还是有点亮光的。
她摸索着环顾西周,自己对于土灶什么的还是很熟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食材。
因为没办法动二伯母锁起来的细粮和肉,她只能从角落的瓦罐里舀出两把粗玉米面,掺了点杂粮粉,用冰冷的井水和成硬硬的面团。
很快,两个杂粮窝窝头蒸好了,她又从咸菜坛子里捞出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切了几根细细的丝,还热了热一碗中午剩的粥。
方欣端着饭菜,深吸一口气,走向了方老太太那间屋子。
屋里没点灯,只有老太太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