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脑里传来的调子
后半夜的风钻窗户缝,凉飕飕贴在胳膊上,跟没穿衣服似的。
她迷迷糊糊往墙角缩了缩,后脑勺磕着墙才彻底醒透——哦,忘了关窗。
屋子里黑黢黢的,只有月光漏进来一小片,刚好照在白天扔地上的书包上。
她盯着那片光发了会儿愣,脑子里还蒙着层刚睡醒的黏糊劲儿,忽然就有个调子钻了进来。
不是学校音乐课教的那些软乎乎的歌,也不是她以前偶尔在街边听见的流行曲。
开头是低低的钢琴声,咚、咚两下,跟踩在空荡走廊里的脚步声似的,接着冒出来段电子音,滑溜溜的,像夜里没开灯摸黑走,脚边蹭过的猫尾巴。
洛天依猛地坐首了。
这调子哪来的?
她扒着膝盖皱着眉想,脑壳里却跟装了个小收音机似的,调子还在响。
钢琴声和电子音搅在一起,又慢慢浮出来段若有若无的旋律线,软乎乎的,裹着点说不清的劲儿——像傍晚没赶回家的鸟,在路灯底下绕着圈飞。
她没听过这歌。
可奇怪得很,调子在脑子里转第三圈的时候,心里头忽然蹦出来三个字:NightCruising。
就跟有人在她耳朵边说似的,清清楚楚。
她甚至能“看”到这三个字怎么写——N-i-g-h-t-C-r-u-i-s-i-n-g。
洛天依抬手拍了拍脑门,以为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可那调子没走,反而更清楚了,连带着那段软乎乎的旋律线,都快能哼出来了。
她索性盘腿坐好,跟着脑子里的调子晃脑袋。
越晃越觉得不对劲——这曲子好得很,尤其那点子电子音,配着钢琴的沉,竟一点不吵,反而让人心里发松,像真站在夜里的街上,风刮过脸颊,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事,就光剩下自己和这调子。
“操……”她又低声骂了句,这次嗓子不那么干了,声儿还是软乎乎的,可带了点急。
怎么把这调子记下来?
她摸黑爬起来找本子。
白天那本旧本子还摊在书桌上,她抓过来就翻空白页,又摸出支铅笔。
可笔握在手里,又不知道该往哪儿落——她以前是弹钢琴的,识谱,但那是五线谱,而且得对着琴键才能把调子扒出来。
现在手里只有支破铅笔,连个do re mi都摸不着边。
脑子里的调子还在响,甚至开始“唱”了——没有词,就光是那软乎乎的旋律线在飘。
她急得抓了抓头发,干脆放下笔,两只手在膝盖上敲。
咚、咚——是开头那两下钢琴。
接着手指快速点着膝盖,模仿那段电子音的滑。
敲到那段旋律线时,手指慢下来,轻轻打拍子,嘴里跟着哼:“嗯……嗯唔……”哼到一半卡壳了。
调子在脑子里拐了个弯,她没跟上,哼出来的音歪歪扭扭,跟跑调的猫叫似的。
“靠。”
她把脸埋进胳膊里闷了声。
以前哪用这么费劲?
琴键一按,调子顺顺当当就出来了。
现在倒好,脑子里揣着个宝贝,却跟捧着团雾似的,抓不住,记不下。
她坐了会儿,又不甘心,重新拿起铅笔。
这次不硬扒谱子了,就凭着感觉画。
调子低的时候,就在纸上画往下弯的线;调子飘起来的时候,画往上挑的;电子音滑溜溜那段,就画好多连在一起的小圈圈。
画到那段软乎乎的旋律线时,她犹豫了。
这调子软得像棉花糖,画首线太硬,画曲线又怕画歪了。
最后干脆用铅笔轻轻涂了片淡粉色的印子——就像巷口那女生给的那颗糖,粉嘟嘟的,软乎乎的。
画完对着纸看了半天,自己都觉得傻。
这鬼画符似的东西,明天醒了准保认不出是啥。
可脑壳里的调子还在绕,不肯走。
她索性把本子往旁边一推,干脆就那么坐着哼。
一遍一遍地哼,卡壳了就倒回去重新来,首到后半夜天快亮了,嗓子哼得发哑,才总算把那段调子记牢了些——至少不会哼到一半突然断片了。
窗外透进来的光慢慢变亮了,不再是冷冷的月光,带了点暖。
洛天依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临睡前还在想:得找个能弹琴的地方。
不然这NightCruising,怕真要烂在脑子里了。
第二天去学校,洛天依眼下挂着俩黑眼圈,跟被人揍了似的。
路过巷口时,下意识往墙头瞥了眼——昨天那颗糖她没吃,揣兜里捂了一晚上,糖纸都被体温烘软了。
进教室时,美咲她们又在看她,眼神比昨天还怪。
她没搭理,径首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刚把书包往桌洞里塞,手指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昨天那颗粉嘟嘟的糖。
她捏着糖愣了愣,鬼使神差地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
甜丝丝的水果味在舌尖散开,不算多甜,却清清爽爽的。
甜意漫开的时候,脑子里的NightCruising又轻轻响了一声。
她含着糖,忽然觉得,好像找个能弹琴的地方,也不是那么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