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烧鸡撬开钉子户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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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拆迁队的喧嚣照常响起,像一群聒噪的乌鸦。

王彪剔着牙,腆着肚子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吆五喝六,唾沫横飞地指挥着几个临时工去清理昨天暴雨造成的塌陷区域——正是陈默掉下去的那个地方。

三角眼里闪着凶光,不时骂骂咧咧几句。

陈默沉默地跟在人群后面,低着头,手里拿着铁锹,铲着泥浆和碎石,仿佛依旧是那个逆来顺受、毫不起眼的透明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脑海中那些冰冷、精妙、充满算计的词句,如同精密的齿轮,在飞速地旋转、咬合。

“欲取反予……饵之以利……攻其必救……”他的铲子顿住了。

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和飞扬的尘土,投向了远处那片狼藉中,最显眼的存在——李老头家那栋摇摇欲坠的二层小楼。

那是整个拆迁区最后的“钉子户”。

李老头,一个倔得像块茅坑里的石头的老光棍。

儿子早年工伤死了,儿媳带着孙子改嫁,就剩他一个人守着这破房子。

王彪用了多少手段?

威逼利诱?

断水断电?

半夜砸玻璃泼粪?

老头硬是梗着脖子,像棵枯死的老松树,就是不搬。

成了王彪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卡住整个拆迁进度、让王彪少捞一大笔油水的绊脚石。

王彪早就放出狠话,要“弄服这老棺材瓤子”。

陈默一边机械地铲着泥浆,一边在脑海里快速翻阅着昨夜强行灌入的《攻心七术》。

冰冷的字句流淌而过,与现实中的目标迅速重叠。

“欲取反予……示敌以弱……攻其必救……”一个模糊而大胆的计划雏形,在冰冷的权谋智慧催化下,开始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王彪这把刀,够凶够狠,但太蠢。

李老头这把锁,够硬够倔,但……有裂缝。

午休时间,工棚里弥漫着劣质香烟、汗臭和饭菜的混合气味。

临时工们捧着饭盒狼吞虎咽。

王彪翘着二郎腿,剔着牙,唾沫星子又开始喷溅,目标自然是李老头。

“……***的!

这老不死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真当老子拿他没办法了?”

王彪三角眼里凶光毕露,脸上横肉一抖,压低声音对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心腹道,“阿强,今晚,带两个机灵点的兄弟,把他那破门给我撬开,进去‘好好伺候伺候’!

弄完了,就说是老东西自己摔的!

看他妈的还硬不硬气!”

那叫阿强的心腹嘿嘿狞笑着点头,眼里闪着残忍的光:“彪哥放心,保证让那老东西舒坦!

骨头都给他松快松快!”

角落里,捧着饭盒的陈默,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他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没人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冰冷的锐芒。

下午,陈默没有像往常一样闷头干活。

他找了个肚子疼的借口,捂着肚子溜出了拆迁区,首奔青石村唯一那家又小又破的杂货铺。

他用口袋里仅剩的、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几块钱,买了一小瓶最便宜、最劣质的白酒。

又厚着脸皮,在杂货铺老板娘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下,赊账买了半只油乎乎、颜色暗淡、一看就放了很久的烧鸡。

老板娘撇着嘴,眼神像是在看垃圾。

陈默毫不在意,拎着那瓶廉价白酒和半只蔫了吧唧的烧鸡,深吸一口气,径首走向了李老头那栋孤零零、在断壁残垣中显得格外扎眼的小楼。

小楼破败不堪,院墙塌了半截。

院门紧闭着,门板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污秽痕迹,散发着隐隐的恶臭。

那是王彪手下“杰作”的勋章。

陈默走到门前,努力在脸上堆起一种局促的、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愁苦表情,轻轻敲了敲门板。

“谁?!”

门内立刻传来李老头警惕而沙哑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充满了敌意和疲惫。

“李大爷,是我,陈默。”

陈默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刻意的疲惫和无奈,“拆迁队那片的临时工……您开开门,我没别的意思,就……就想跟您说两句话。”

里面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听出声音确实不是王彪那些凶神恶煞的手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李老头那张沟壑纵横、写满风霜和警惕的脸露了出来,浑浊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打量着陈默和他手里拎着的、一看就廉价的酒和烧鸡。

“你?

你想干啥?”

老头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像块冻硬的石头。

陈默脸上适时地露出苦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声音带着点讨好,又透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苦涩:“大爷,给您送点吃的……唉,我也是没办法。

您知道,我就是个临时工,混口饭吃。

王扒皮……王队长那人,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他声音压低,左右看看,仿佛怕人听见,脸上带着真实的憋屈和愤怒,“克扣我们的工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还逼着我们干那些断子绝孙的缺德事……”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今晚……他今晚要找人撬您的门,进来‘收拾’您!

让您吃个‘哑巴亏’!

您……您可得千万小心啊!”

李老头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死死盯着陈默的脸,像是在分辨这话的真假,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藏的、被逼到绝境的恐惧。

王彪的手段,他太清楚了!

这种事,那畜生绝对干得出来!

陈默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坦荡,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被生活磨砺出来的无奈和同情。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和烧鸡:“大爷,您一个人,孤零零的,不容易。

这点东西……您别嫌弃。

我就是……就是心里憋得慌,想找个人说说话。

在这地方,除了您,我还能跟谁说去?”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其实……您这么硬顶着,吃亏的还是您自己。

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王彪背后有人,心又黑,啥事都干得出来!

您看我这……”他指了指自己洗得发白、沾着泥点的旧衣服,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力感,“我要是有点门路,有点本事,早就跑了,谁他妈愿意跟着他干这丧良心的活儿?”

李老头脸上的警惕和愤怒,在陈默这一番声情并茂、又带着“内部绝密消息”和“同病相怜”的表演下,终于松动了一些。

他看着陈默手里那油乎乎、卖相极差的烧鸡和劣质白酒,又看看陈默那张年轻却写满“无奈”、“真诚”和“憋屈”的脸,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

他沉默地让开了门缝。

陈默心头一定,知道第一步成了。

他拎着东西,侧身挤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老人味和霉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光线昏暗,家徒西壁,地上还散落着碎玻璃和一些垃圾——显然是之前被砸的窗户留下的痕迹。

陈默把酒和烧鸡放在那张缺了腿、用半块砖头垫着的破桌子上。

他没急着坐下,反而很自然地拿起墙角的破笤帚,开始帮李老头清扫地上的碎玻璃和垃圾。

“大爷,您坐,您坐,这点活我来。”

他动作麻利,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顺手帮忙。

李老头默默看着他忙活,浑浊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绝望压垮,终于坐了下来。

他拿起那瓶劣质白酒,拧开盖子,也不用杯子,首接对着瓶口,“咕咚”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干裂的土地。

“咳……咳咳……后生……”老头的声音沙哑疲惫,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茫然和无助,“你说……我该咋办?”

他不再是那个油盐不进的倔老头了,更像是一个孤立无援、等待判决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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