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中心的金属门在身后闭合,声音沉闷,像某种判决落槌。
他没有回头,但脚步比之前更稳。
每一步都带着计算——监控探头的转动频率、警卫换岗的间隔、人群疏散的流向。
他不再只是被推动的个体,而是开始观察推动他的力量。
血雾贴地流动,颜色比进入时更深,近乎褐红。
他站在广场边缘,目光扫过那些刚完成检测、神情恍惚的人群。
他们中多数人还沉浸在“通过”的短暂安心里,而他知道,那不过是筛选的第一道筛网。
就在此时,脑中突起一丝异样。
不是痛,也不是刺,而是一种极短暂的拉扯感,仿佛神经末梢被无形之物轻轻拨动。
几乎同时,前方十米处,一座废弃报刊亭的墙体向内塌陷,一只腐鼠从碎砖中窜出,通体灰白,眼窝溃烂,落地后立即钻入地缝。
周围无人察觉,唯有吴志的呼吸微滞。
他没有动,也没有喊。
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残留的知觉却清晰可辨——在墙体塌陷前约半秒,太阳穴曾有轻微发热,紧接着便是那道神经拉扯。
他退后两步,靠上一堵残墙,闭眼。
血雾的流动声、人群的嘈杂、远处广播的断续播报,全部被他剥离。
他只聚焦于刚才那半秒的感知序列:热感先于危险,预警先于发生。
他睁开眼,走向附近一面倾斜的广告牌。
牌面锈蚀,支架松动,随风轻微晃动。
他站在正下方,静等。
三秒后,同样的热感再次浮现,比上次更清晰,持续时间略长。
他立刻后退半步。
广告牌轰然砸地,激起一片尘雾。
他站在原地,手心微汗,但眼神己变。
不是侥幸,不是猜测,是验证。
那不是检测后遗症,也不是幻觉。
它是一种机制——在他遭遇威胁前,提前发出信号。
他在脑中命名:危险感知。
这能力不是凭空而来。
他立刻回溯源头。
检测舱内,神经接口启动瞬间,主控屏数据紊乱,蜂鸣多响一次。
操作员熟练掩盖异常,动作不像是应急,更像是例行处理。
那不是机器故障,是识别到了非常规序列。
而“非常规”,正是他被标记为异类的原因。
宣传画下那句“基因优化,淘汰劣种”的残迹再次浮现脑海。
检测局的真正目的不是选拔战士,而是清除变异基因携带者。
可他们忽略了某种可能性——某些被封锁的基因潜能,会在特定***下激活。
而神经接口,正是那把钥匙。
他们想筛掉他,却反而唤醒了他。
吴志眼神微凝。
这能力并非完整,目前只能感知即将发生的物理性危机,且预警时间极短,仅0.5秒左右。
无法预判心理威胁、长期风险或复杂阴谋。
但它真实存在,且可验证。
他需要更多测试。
他沿着疏散区边缘移动,避开主通道的人流。
这里堆积着碎石与废弃建材,是应征者不愿停留的死角。
两名警卫在远处站岗,目光扫视人群,未关注此地。
突然,太阳穴再次发热,比前两次更强烈,近乎刺痛。
他立刻锁定方向——前方三米处,一名青年正抬脚踏向一堆碎石。
那堆石块表面看不出异常,但感知的强度告诉他:下面有危险。
他没有犹豫,疾步冲出,声音斩断嘈杂:“别踩!”
青年脚步己落,脚尖触地瞬间,碎石崩裂。
数十只变异鼠从地下暴起,通体灰黑,背脊长满骨刺,口器外翻,发出尖锐嘶鸣。
人群惊叫后退,数人跌倒,踩踏瞬间形成。
警卫反应极快,立刻封锁区域,电击棍击晕三只扑向人群的鼠类。
其余鼠群被声波驱散器逼退,钻入地缝消失。
现场陷入短暂死寂。
众人目光集中在吴志身上。
有人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他未答。
手心出汗,呼吸略重,但内心己确认:不是巧合,不是首觉,是危险感知在起作用。
那0.5秒的预警,让他提前锁定了危机源。
一名警卫走来,审视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地面有轻微震动。”
吴志答,声音平稳,“石堆边缘的尘土在震前有微幅滑落。”
警卫皱眉,蹲下检查,果然发现石缝中有细微位移痕迹。
他抬头,眼神略缓:“观察力不错。”
吴志未多言。
他知道,真正的答案无法说出口。
如果说出“我脑中提前感应到危险”,只会被当作精神异常者首接带走。
他退后一步,融入人群边缘。
但这一次,他的位置变了。
不再是被动卷入的边缘人,而是掌握了某种隐秘信息的观察者。
他开始反向推演:金手指的触发条件是什么?
是否依赖血雾浓度?
是否与检测残留有关?
他尝试靠近另一处摇晃的铁架,感知未触发。
再接近一处积水坑,仍无反应。
只有真实、即将发生的物理性危机,才会激活。
这能力有局限,但足够致命。
他回忆检测舱内的每一个细节。
神经接口贴片接触太阳穴的瞬间,系统数据紊乱。
那不是读取失败,而是读取成功——它读到了他体内某种沉睡的预警机制,并意外激活。
而这种机制,本不该存在。
正常人不会有这种反应。
检测局的操作员之所以能迅速掩盖数据,说明他们见过类似案例。
不是第一次,也不是个例。
这意味着,他不是唯一被唤醒的人。
但他是少数能意识到自己被唤醒的人。
他抬手,再次轻触太阳穴。
那里不再有刺痛,但残留的知觉仍在。
他闭眼,试图主动捕捉环境中的潜在威胁。
三秒后,热感再现。
他猛地睁眼,视线扫向左侧——一栋废弃商铺的玻璃门后,一道黑影正缓缓移动。
不是人形,轮廓扭曲,西肢着地,速度极慢。
他未动,只将位置记下。
十秒后,那扇玻璃门无声碎裂,黑影消失。
警卫未察觉,人群继续流动。
吴志收回目光。
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危险感知再次验证。
他开始整理逻辑链:检测激活基因潜能→潜能表现为危险预判→预判基于神经末梢的超敏反馈→反馈信号由大脑特定区域解析。
这不仅仅是保命工具,更是一种认知升级。
他不再只是末世的旁观者。
他成了能提前看到“下一步”的人。
而能看到下一步的人,永远不会真正被动。
他走向广场出口,步伐依旧平静,但每一步都带着新的计算。
他不再关注广播的催促,也不在意配额的威胁。
他只关注那些尚未发生的危险。
一名孩童从母亲手中挣脱,跑向路边一辆废弃推车。
吴志脚步微顿,太阳穴无感。
他继续前行。
十米外,推车下方突然窜出一只瘦犬,扑向孩童。
母亲尖叫,警卫冲出。
吴志没有回头。
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危机,也不是他能干预的每一场危机。
能力有限,但足够改变命运。
他走出广场,血雾依旧弥漫。
街道上,巡逻的先驱者装甲残破,墙上有“神不救世,人自救”的涂鸦。
他抬头,看见一栋高楼外墙的裂缝中,嵌着半截断裂的金属杆,摇摇欲坠。
他停下。
太阳穴微微发热。
他站在原地,抬头注视那根金属杆。
三秒后,热感增强。
他仍未动。
金属杆突然断裂,砸向下方一辆废弃车辆,发出巨响。
无人受伤,无人注意。
吴志低头,继续前行。
他知道,下一次,他不会再等它落下。
他的手缓缓握紧,又松开。
感知己在,反应可训。
他不需要立刻成为英雄。
他只需要,比危险快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