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惨白的光线打在林渊完美的侧脸上,他专注地看着显示屏上瀑布般流下的数据,那些复杂到令人头晕的曲线和代码,在他眼里似乎温顺如羔羊。
我安静地躺着,感受着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像涨潮的海水,漫过意识的沙滩——微分方程的精妙解法、古典吉他指板上每一个音符的确切位置、百米冲刺时腿部肌肉最科学的发力方式……还有,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掌控感,对知识,对身体,对一切。
“融合率98.7%,奇迹,苏晚,这简首是奇迹!”
林渊的声音带着一种科学家特有的、发现未知宝藏时的狂热,但那份狂热底下,依旧是一潭不为所动的冷静。
我慢慢坐起身,世界从未如此清晰。
视野边缘自动标注出房间里所有物体的距离、材质甚至预估重量;耳朵能捕捉到隔壁实验室电容微弱的充放电声;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床沿轻轻敲击,一段复杂至极的莫扎特奏鸣曲旋律就自然流淌出来。
我抬起手,看着这双熟悉又陌生的手,力量感和精确性潜伏在皮肤之下。
“感觉……无所不能。”
我轻声说,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感到惊异的漠然。
林渊满意地点头,递给我一杯水,动作精准得像个高级仿生人。
“这是‘普罗米修斯’应得的。
适应期可能会有些异常梦境或情绪波动,正常现象。
记住,定期回来做神经同步校准。”
走出实验室,阳光有些刺眼。
但我只是眯了一下眼,瞳孔就自动调节了进光量。
路边广告牌上快速滚动的金融数据,瞥一眼就理解了背后的波动规律;一个篮球从旁边公园飞来,我甚至没思考,身体自动做出反应,手腕一抖,球划出完美弧线空心入网,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惊呼。
太简单了。
这一切简单得……乏味。
除了看着他沈弈靠在教室门口的光线下,和白宇几个说着什么,嘴角噙着那抹惯有的、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我的心跳依旧会失控,但这一次,汹涌悸动之下,是一片冰冷的分析——他站姿的重心分布,肩部肌肉的轻微紧绷透露出的些许疲惫,声带振动频率里那一点不易察觉的敷衍。
以前,这种分析能力不存在。
以前的我,只会脸红心跳,连呼吸都需要刻意记住。
他看见了我,目光穿过人群。
我的新芯片驱动面部肌肉,回以一个计算好的、恰到好处的微笑,羞涩又带着点刚刚觉醒的自信,瞳孔的放大程度精确模仿着心动。
芯片在我的视觉界面上标注出他虹膜的细微变化,心率提升百分之十二,目光停留时间比平均值长1.3秒。
猎物进入射程。
一个声音在思维深处低语,冰冷而愉悦。
我把它压下去,归咎于异常梦境。
“苏晚?”
他走过来,声音温和,“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
“是吗?”
我歪头,调动了储存库里一个最具杀伤力的微表情组合,“可能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语气轻快,尾音微微上扬,确保能触动他的保护欲和好奇心。
攻势精准而高效。
共同选修课的“偶然”同组,一篇碾压级的小组论文让他惊叹;一场他被迫参加而我“恰好”路过的院系篮球赛,我一个女生匪夷所思地断了他的球,快攻上篮,留下全场寂静和他在原地的愕然,随即是巨大的、被挑起的好胜心和兴趣;他钟爱的冷门后摇滚乐队,我能对每一首曲子的编曲和隐喻侃侃而谈,甚至即兴用教室的钢琴弹奏出未公开的Bootle***段,技巧炫目,情感“充沛”——芯片完美模拟出的充沛。
不到三周。
夕阳把图书馆自习区的桌子染成蜜糖色。
他放下我刚刚帮他解出的那道连研究生都皱眉的数学模型题,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泄露着紧张。
“苏晚,”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耳根泛着真实的红,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私人影院,或许……”他顿了顿,眼神真诚得让人心碎,“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点不一样的。
然后……然后可以去我公寓,我刚搬出来自己住,露台可以看到很棒的夜景。
我烤松饼给你吃?
我手艺还不错的。”
成功了。
巨大的、晕眩的狂喜席卷了我,像一场海啸。
但在那情感的浪潮之巅,一股冰冷的意识浮动着,评估着“私人影院”的隐私性,“公寓”的封闭性,“露台”的孤立性。
像在验收一个计划己久的项目的最终成果。
我调动了十七种预设回应,选择了一种混合了恰到好处惊喜、羞涩和期待的版本,声音略微发颤:“真的吗?
我好期待。”
他笑了,如释重负,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纯净得不可思议。
那冰冷的意识似乎迟疑了一下,被这纯粹的光晃得有些退缩。
就在这时——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