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没动，拿起墙角的扫帚：“阿姨，我扫地吧，看地上沾了不少泥。”
张岚想拦，却被他抢先一步扫了起来。
电动三轮车带回来的泥点混着菜叶碎屑，在地板上拖出几道印子，林辰扫得仔细，连沙发底下都没放过。
陈瑶在旁边玩手机，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嘴角撇着，像是觉得他在故意表现。
“对了小辰，”张岚一边摘菜一边说，“等会儿开门了你帮着看会儿店，我得去趟银行，把这个月的房租转过去。”
“嗯，没问题。”
林辰应着，把垃圾倒进门口的垃圾桶。
七点半，张岚拉下超市的卷帘门，“哗啦”一声，像是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不大的店面瞬间亮堂起来，货架上摆着油盐酱醋、零食饮料，靠墙的冰柜里冻着雪糕和速冻饺子，最里面的货架堆着日用品，满满当当却透着股烟火气。
“街坊邻居都熟，他们要啥你就拿，扫码收钱就行，那个机器简单，我教你。”
张岚指着收银台的扫码枪，“要是有老人不会用手机支付，你就记在那个小本子上，回头我来对账。”
林辰跟着学了两遍，很快就上手了。
张岚又叮嘱了几句，才拿起包匆匆走了。
超市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冰柜制冷的“嗡嗡”声。
林辰坐在收银台后面的小板凳上，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有点发慌。
他怕记错价格，怕收错钱，更怕应付不来那些熟客的寒暄。
好在第一个顾客是个老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货架前，拿起一袋盐：“小岚呢？
今天没在？”
“张阿姨去银行了，奶奶，我是她朋友的孩子，叫林辰，今天帮着看店。”
林辰赶紧站起来，接过盐袋子扫码，“一块五。”
“哦，小林啊，”老奶奶眯着眼睛打量他，“看着就老实，跟你妈小时候一个样。”
林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的妈妈，赶紧笑了笑：“奶奶您认识我妈？”
“认识认识，以前她来这儿走亲戚，总带着你来看小岚，那时候你才这么高。”
老奶奶比划着，“一晃这么大了，都上大学了吧？”
“嗯，刚考上这边的大学。”
林辰收了钱，把找零递给她。
老奶奶接过钱，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家常，才拄着拐杖慢慢走了。
林辰松了口气，原来应付熟客也没那么难。
接下来的生意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附近的居民，买瓶酱油，拿袋洗衣粉，熟门熟路的。
林辰渐渐放松下来，能准确报出价格，扫码收钱也越来越快。
有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来买纸尿裤，他还能提醒一句“这个牌子今天搞活动，第二包半价”，惹得对方笑着说“小岚这是请了个好帮手”。
正忙得顺手，门口突然一阵响动，陈瑶背着书包从屋里走出来，径首往货架这边走。
她在零食区停住，拿起一包薯片，又拿起一瓶可乐，往收银台一放：“结账。”
林辰扫了码：“一共十五块五。”
陈瑶没说话，掏出手机扫了收款码，付了钱，拎着东西转身就走，全程没看他一眼。
林辰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无奈。
他知道这丫头还在别扭，但也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关系，只能叹了口气，继续招呼客人。
大概十点多，超市里进来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叼着烟，晃晃悠悠地走到冰柜前，拉开门拿了瓶啤酒，“啪”地一声放在收银台上。
“多少钱？”
男人声音有点含糊，眼神飘乎乎的。
林辰皱眉看了眼他手里的烟，超市里贴着“禁止吸烟”的牌子，但他没敢说，只扫码：“五块。”
男人掏出钱包，慢悠悠地翻着，半天没找出零钱。
林辰看着他夹着烟的手指在钱包里戳来戳去，烟灰掉在柜台上，心里有点不舒服。
“没零钱，刷微信吧。”
男人终于抬起头，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递。
林辰刚要拿扫码枪，男人突然笑了，眼神落在他身上，带着点不怀好意：“你是张岚的亲戚？
新来的？”
“嗯。”
林辰不想多搭话，扫了码等着他付款。
“张岚这人挺能扛啊，”男人没动，依旧笑着，“欠着房租还敢招兵买马，就不怕王老板过来掀摊子？”
林辰心里一紧，想起昨天张岚那通催债电话，还有早上说去银行交房租的事。
他攥了攥拳头，尽量让语气平静：“我阿姨的事，不用你操心。”
“哟，这就护上了？”
男人嗤笑一声，往旁边吐了个烟圈，“小子，我跟你说，这超市啊，撑不了多久了，你还是早点卷铺盖走人……”话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刘三！
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是张岚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文件袋，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那叫刘三的男人看见张岚，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嬉皮笑脸起来：“张老板回来啦？
我跟你这亲戚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谁跟你有闲工夫聊天！”
张岚走过来，一把将男人手里的啤酒夺过来，放回冰柜，“要买东西就赶紧买，不买就出去，别在我这儿挡着做生意！”
“你这娘们怎么说话呢？”
刘三也来了气，嗓门拔高了，“我好心提醒你，王老板说了，今天再交不上房租，他下午就带人过来……滚！”
张岚指着门口，声音都在发抖，“我这儿不欢迎你，以后别再来了！”
刘三被她吼得愣了一下，大概没见过张岚发这么大火，悻悻地骂了句“神经病”，转身走了。
超市里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在挑东西的两个顾客不知什么时候己经走了。
张岚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手紧紧攥着那个文件袋，指节都泛白了。
林辰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过了好一会儿，张岚才缓过来，深吸了口气，转身对他勉强笑了笑：“让你见笑了，那是个混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阿姨，他说的房租……”林辰犹豫着问。
张岚摆摆手，把文件袋往收银台里一塞：“没事，我刚去银行转过去了，王老板那边说好了，宽限一个月。”
她说着，拿起抹布擦了擦柜台上的烟灰，“快中午了，我去做饭，你再看会儿店。”
林辰看着她走进厨房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
他知道张岚在撒谎，刚才她攥着文件袋的样子，根本不像解决了问题。
他低头看了看那个文件袋，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一张纸的边角，上面好像印着“催缴通知”西个字。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咚咚咚”的，听得人心慌。
林辰坐在收银台后面，看着门口空荡荡的街道，突然觉得这小小的超市，像个风浪里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打翻。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里面有妈妈刚转来的一千块生活费，是他这个月的开销。
他看着那串数字，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气氛有点沉闷。
张岚做了红烧肉，炖得烂熟，香气扑鼻，可谁都没怎么动筷子。
陈瑶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时不时抬头看看张岚，又看看林辰，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辰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转账界面，抬头对张岚说：“阿姨，我这有一千块钱，你先拿着用。”
张岚愣了一下，随即摆手：“你这孩子，跟你说过不用，阿姨有钱。”
“我知道你现在困难，”林辰看着她，认真地说，“这钱是我妈给的生活费，我省着点花够用，你先拿着交房租。
等我以后***赚了钱，再还给我妈就行。”
“不行！”
张岚的声音提高了，“你妈给你上学的钱，我怎么能要？
再说了，阿姨真的没事，你别瞎操心。”
“可是……没有可是！”
张岚打断他，把一块红烧肉夹到他碗里，“快吃你的饭，这事不用你管。”
林辰看着碗里的红烧肉，没再说话。
他知道张岚的脾气，认准的事很难改变。
但他心里己经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帮上点忙。
吃完饭，陈瑶没像往常一样回房间，而是走到林辰面前，把一张二十块钱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干嘛？”
林辰愣了一下。
“早上那薯片和可乐，”陈瑶别过头，声音有点不自然，“我妈说你刚来，不用我付钱，但我不想欠你的。”
林辰看着那二十块钱，又看了看陈瑶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丫头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
他把钱推回去：“不用了，就当我请你吃的。”
“谁要你请！”
陈瑶瞪了他一眼，把钱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拿着！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改观。”
林辰捏着那二十块钱，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忍不住笑了。
或许这屋檐下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
下午的时候，林辰果然在超市门口的招工栏里看到了***信息，发传单，一天八十块，日结。
他赶紧记下联系方式，打算等晚上张岚不忙了，跟她说一声。
夕阳西下的时候，超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张岚在收银台忙着收钱，林辰帮着搬货、整理货架，两人配合得倒也默契。
陈瑶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玩手机，一边时不时帮着看一眼有没有人偷东西，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戒备，好像淡了些。
林辰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太阳，心里默默想：不管以后有多少困难，只要大家一起扛，总会过去的。
就像这超市里的灯光，虽然不亮，却总能照亮这小小的屋檐下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