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飞剑钉骰金粉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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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藏金,雪落惊尘。”

吕濯的靴底碾过赌坊门槛的残雪。

咯吱一声,像咬碎了谁的低语。

他拎着那柄三寸飞剑,雪衣被风掀起一角。

露出里面月白的中衣,沾着点金票上的残红。

潮腥雪水的气味,混着剑上的冷铁清腥。

在巷口织成一张网,兜住了漫天风雪。

“小侯爷留步。”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刚才那个抱貂裘的小童。

手里捧着鎏金酒壶,跑得跌跌撞撞。

呼出的白气裹着米酒味,在雪地里散得快。

“您的东西忘——”话没说完,吕濯忽然转身。

指尖在小童头顶一按。

小童只觉一股轻力涌来,脚步猛地顿住。

再抬头时,巷口的风忽然转了向。

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吕濯己经不见了。

只有那柄飞剑的残影,还在雪雾里闪了一下。

像谁眨了眨眼。

小童愣在原地,手里的酒壶烫得像块烙铁。

壶身上的“玉京”二字,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他忽然想起刚才吕濯的眼神。

清亮,却藏着点什么。

像被雪埋着的火星。

“小侯爷……”小童喃喃自语。

抱着酒壶,往赌坊里退。

巷口的风,更冷了。

赌坊内,戈骁的手从刀柄上移开。

玄铁鳞甲上的雪化了,顺着甲片往下淌。

在脚边积成一小滩黑水,混着地上的酒渍。

硝火烈酒的气味,比刚才更浓。

他看了眼桌上的金票。

又看了眼那只忘在桌上的鎏金酒壶。

忽然冷笑一声,声音像冰裂:“三日——够了。”

说罢,转身走向内堂。

赤袍焦角扫过门槛,带起一串冰碴。

经过账房时,他忽然停住。

账房先生正哆哆嗦嗦地拨着算盘。

珠子碰撞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戈骁的目光落在算盘上。

那上面还沾着点金粉,是刚才金票上蹭的。

“斩龙台的规矩。”

戈骁的声音,像两块铁在磨。

“约战之后,方圆三里,不留活口。”

账房先生的手,僵在半空。

算盘珠子“啪嗒”掉在地上。

滚到戈骁脚边。

被他一脚踩碎。

木屑混着金粉,溅起来。

像细小的星。

庄家瘫坐在椅子上,手还在抖。

刚才被飞剑钉住的金票,边角己经被血浸透。

像一朵烂在雪地里的红梅。

他哆哆嗦嗦地把金票收进怀里。

墨苦苔甘的气味混着血腥气。

让他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掌柜的,这——”旁边的账房先生凑过来。

话没说完,就被庄家瞪了回去。

“记着。”

庄家压低声音,山羊胡抖得更厉害了。

“三日后,备好棺材。”

“不——备两口。”

账房先生的脸,瞬间白过窗外的雪。

他想起刚才戈骁的话。

不留活口。

腿一软,瘫在地上。

暗窗后,童篆的狼毫落在纸上。

“戈骁,斩龙台魁首。”

“性嗜杀,刀快于风。”

“今日,与吕濯约于三日后。”

墨汁在纸上晕开,像一滴落在雪地里的血。

他忽然停笔,侧耳听着什么。

梁上的雪鸦阿啾,又叫了一声。

“啾!”

比刚才更急,像在催促。

童篆嘴角勾起一点笑意,极淡。

把笔锋一转,添了句:“雪鸦惊鸣,必有异变。”

说罢,将纸页撕下,叠成小方块。

塞进袖中。

耳后别着的小狼毫,闪了闪微光。

像藏着颗星。

他推开暗窗,冷风灌进来。

带着潮腥的雪水味。

童篆缩了缩脖子,往巷口看。

吕濯的身影,己经没入雪雾里。

只有那柄飞剑的冷光,偶尔闪一下。

像谁在眨眼睛。

巷尾的梅树,被雪压弯了枝。

吕濯靠在树干上,手里转着那柄飞剑。

剑刃上的霜花还没化,映着他的雪衣。

像两团揉碎的月光。

他忽然抬手,将飞剑往空中一抛。

飞剑在雪雾里转了个圈,剑尖朝下。

“咻”的一声,钉在梅树的枝干上。

剑穗上的红绳,在风里轻轻晃。

夜露梅香的气味,忽然变得清晰。

比在赌坊里浓了十倍。

吕濯凑近一看。

剑刃上的红线里,嵌着点金粉。

极细,像从谁的衣袍上刮下来的。

他指尖在金粉上一捻。

金粉簌簌落下,混着雪粒。

在掌心化成一小滩金水。

“阮磬的剑——”他轻声说,少年清朗的音色里,带了点别的味。

像酒喝到了兴头上,又忽然被雪呛了一口。

“何时,也沾了斩龙台的金粉?”

梅树的枝干,忽然轻轻抖了一下。

像是被他的话惊到。

雪从枝头落下,打在吕濯的金冠上。

叮的一声,脆得像玉碎。

他抬头,看见梅树梢头。

站着个穿月白剑衣的身影。

衣袂被风掀起,像一只展开翅膀的白鹤。

腰间的剑穗,也是红的。

和钉在树上的飞剑,一模一样。

夜露梅香的气味,漫山遍野地涌过来。

盖过了潮腥雪水,盖过了烧喉春酒。

吕濯笑了,抬手取下金冠。

雪落在他的发梢,瞬间融成水珠。

“师姐,”他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点少年人的顽劣。

“你的剑,借我玩三天?”

月白身影没说话。

只有剑穗上的红绳,在风里摆了摆。

像在点头,又像在摇头。

忽然,一道清光从梅树梢头闪过。

比飞剑更快,比雪粒更急。

吕濯只觉眼前一花。

再定睛时,钉在树上的飞剑己经不见了。

月白身影也不见了。

只有梅树枝干上,留着个细小的剑孔。

雪正从孔里,一点点渗进去。

像谁在悄悄流泪。

吕濯盯着那个剑孔,忽然笑了。

他把金冠重新戴上,指尖在梅树干上一摸。

那里还留着点余温。

像刚才有人站过的地方。

“还是这么小气。”

他轻声说。

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释然。

阿啾不知何时落在了枝头。

灰白的羽毛上沾着梅瓣。

它歪着头,看了看吕濯。

忽然俯冲下来,用喙啄了啄他的金冠。

“啾!”

羽粉冷霜的气味,混着梅香。

在吕濯鼻尖绕了绕。

吕濯抬手,想抓住它。

阿啾却扑棱棱飞起,往朱雀大街的方向去了。

尾羽的三缕黑,在雪雾里越来越小。

像三个省略号。

吕濯重新戴上金冠,转身往城外走。

雪衣扫过雪地,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很快又被新雪盖住。

他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腰间。

空的。

那只鎏金酒壶,果然忘在赌坊了。

“罢了。”

他笑了笑,少年清朗的声音裹着雪气。

“三日后,一并取回来。”

说罢,加快了脚步。

经过一家药铺时,他忽然停下。

药铺的门虚掩着,里面飘出药草味。

混着点血腥气。

吕濯推开门,药铺老板正收拾着药材。

见他进来,愣了一下。

“公子抓药?”

吕濯没说话,目光落在柜台后的布帘上。

布帘在动,像有人在里面。

药草味里的血腥气,就是从那里来的。

“后面有人?”

吕濯问。

老板的脸,白了一下。

“没……没有。”

“是我刚才杀了只鸡,准备炖汤。”

吕濯笑了笑,没戳破。

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最好的金疮药,再来两匹干净的布。”

老板看着银子,眼睛亮了。

忙不迭地去取药。

布帘后面,传来一声极轻的***。

像被捂住了嘴。

吕濯的目光,更沉了。

他拎着药和布,转身往外走。

经过布帘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听见里面的人,在急促地喘息。

还有金属碰撞的轻响。

像谁在擦剑。

夜露梅香的气味,从布帘缝里钻出来。

很淡,却瞒不过吕濯的鼻子。

他走出药铺,雪下得更大了。

把药和布塞进袖中,继续往城外走。

心里的那团雾,好像更浓了。

阮磬的剑,斩龙台的金粉。

药铺里的伤兵,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梅香。

像一根线,串起了些什么。

却又看不真切。

城门的守卫,认出了吕濯的雪衣金冠。

没拦他,只是互相看了一眼。

眼里带着点同情,又有点畏惧。

吕濯走出城门,回头望了一眼。

玉京的轮廓,在雪雾里若隐若现。

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三日后。”

他轻声说。

对着那座城,也对着自己。

“我会回来。”

风卷着雪,打在他的脸上。

像要把这句话,冻在空气里。

——梅树梢头的雪,还在落。

每一片,都带着点夜露梅香。

像谁的叹息,碎在了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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