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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思过崖终年不散的薄雾,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只将崖壁嶙峋的轮廓和地面凌乱的痕迹照得更加清晰。

凌初靠坐在冰冷的山壁下,闭目调息。

体内那丝由仇敌鲜血转化而来的热流微弱得可怜,仅能勉强在她枯萎的经脉中游走一圈,带来的修复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脑海中的倒计时冰冷流逝:剩余寿命:二日二十一个时辰。

时间,是悬在她头顶最锋利的刀。

张执事。

这个名字在她舌尖滚过,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外门的一个小管事,筑基中期修为,惯会趋炎附势,是墨渊师兄手下最听话的几条走狗之一。

前世,她从未将这种蝼蚁放在眼里,如今,他却成了她续命和破局的第一块垫脚石。

首接杀上执事堂?

那是找死。

她现在这状态,张执事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

需得智取,需得借势,需得……让他自己送上门来。

凌初睁开眼,目光落在泥地里半掩的一块暗淡的弟子令牌上——是张铁牛死后掉落的。

她捡起来,擦去污渍,又从那几具被她扔下悬崖的尸体衣物碎片里,翻找出另外两块属于李狗蛋和王二麻的令牌。

三块令牌,冰凉地躺在她掌心。

一个粗略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她需要制造一场“意外”。

一场足以惊动外门管事,但又不会引来更高层注意的“意外”。

思过崖附近有一处废弃的矿洞,据说早年开采灵髓矿时曾发生过坍塌,死过不少弟子,后来便彻底荒废了,寻常弟子根本不敢靠近。

凌初拖着依旧酸软的身体,朝着记忆中的矿洞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空荡的丹田都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但她脚步很稳。

矿洞入口比记忆中更加破败,被藤蔓和碎石遮蔽了大半,里面黑黝黝的,散发着阴冷潮湿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看来以前死在这里的人,怨气还未散尽。

正好。

她将张铁牛的令牌故意挂在入口一处尖锐的岩石棱角上,布条撕裂,做出匆忙间被刮住的假象。

然后又将李狗蛋的令牌扔在通往矿洞深处的一条岔路口附近,上面沾了些许泥浆。

最后,她握着王二麻的令牌,小心翼翼地向矿洞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发稀薄冰冷。

脚下开始出现散落的枯骨和生锈的采矿工具。

她需要找到一个足够“合理”的葬身之地。

终于,在一个狭窄的隧洞尽头,她发现了一处明显的塌方痕迹,巨大的岩石堆积着,只留下狭窄缝隙,里面幽深不知何处,不断有阴风从中渗出。

就是这里了。

她将王二麻的令牌用力扔进岩石缝隙深处,然后迅速后退。

做完这一切,她快速退出矿洞,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找了个隐蔽且能观察到矿洞入口的高处岩石后面,屏息潜伏下来。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有人发现异常,等待消息传到张执事耳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逐渐升高,又缓缓西斜。

凌初一动不动,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身体的虚弱和饥饿不断袭来,她只能依靠意志强行压下。

终于,在日头偏西时,两个负责巡查思过崖区域的外门弟子,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妈的,又是这鬼地方,阴气森森的。”

“快些巡完回去交差,听说膳堂今晚有灵谷粥……”其中一人眼尖,看到了矿洞入口那若隐若现的令牌。

“咦?

那是什么?”

两人警惕地靠近,取下令牌。

“是…是张铁牛的令牌!

他怎么会来这里?”

“你看这里!

好像有打斗的痕迹!”

另一人指着凌初故意弄乱的入口地面。

“还有这个!”

岔路口的另一块令牌也被发现。

“李狗蛋的?!

他们……他们不会是进了这废矿洞吧?”

两人脸色发白,显然知道这矿洞的恐怖传说。

“快!

快去禀报执事!”

一个弟子拿着两块令牌,连滚爬爬地跑了。

剩下那个则守在外面,紧张地盯着黑黝黝的洞口,不敢进去。

凌初屏住呼吸,知道计划成功了一半。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股筑基期的威压由远及近,毫不掩饰地扫过这片区域。

来了!

凌初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枯石。

一个穿着执事服、身材微胖、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御风而来,落在矿洞入口。

正是张执事。

他身后跟着那个报信的弟子,以及另外几个闻讯赶来的外门执役。

“执事大人,就是这里!

发现了张铁牛和李狗蛋的令牌!

王二麻和赵小六也不见了,恐怕……”守在外面的弟子连忙上前,战战兢兢地汇报。

张执事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脸色更加难看。

张铁牛是他远房侄子,虽然不成器,但也是他安排去做那“脏活”的,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废矿洞来?

还失踪了?

他强大的神识粗暴地扫入矿洞,很快,他脸色微变,似乎在那塌方深处感应到了什么。

“里面确有微弱死气和另一块令牌的波动……”张执事眼神闪烁,心中惊疑不定。

那件事他做得隐秘,难道这几个蠢货自己内讧出了意外?

还是……被那废物反杀了?

不可能!

那女人灵根尽毁,比凡人都不如!

必须亲自进去查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更重要的是,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你们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张执事冷哼一声,吩咐道,随即周身亮起筑基期的灵光护罩,谨慎地步入了黑暗的矿洞。

凌初的心脏微微加速跳动。

鱼,上钩了。

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静静等待着。

矿洞内传来隐隐的轰鸣声,似乎是张执事在用法术清理塌方的石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矿洞内传来一声又惊又怒的吼声,紧接着是更剧烈的灵力波动和打斗声(更像是单方面的发泄)?

但很快,一切又归于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张执事的身影才从矿洞中走出,脸色铁青,袍角沾了些许尘土和暗色的污渍,眼神阴鸷得吓人。

“执事大人,里面……”有执役小心问道。

“闭嘴!”

张执事厉声打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和后怕,“确系坍塌意外,张铁牛、王二麻二人……不幸遇难,尸骨无存!

李狗蛋、赵小六想必也是折在里面了!

此事就此了结,谁也不许再议论,否则宗规处置!”

他刚才在里面,确实找到了王二麻的令牌,更在深处感受到一股极其阴寒的残留怨气(实则是多年积累的死气),几乎确信那西个蠢货是不知死活闯进来触怒了什么残留的禁制或是被怨灵所害,最终引发了坍塌,尸骨都被碾碎了。

虽然恼火损失了几个手下,但也算彻底灭口,省了他麻烦。

只是……心头那点隐隐的不安从何而来?

守在外面的弟子们噤若寒蝉,连声称是。

张执事烦躁地挥挥手:“把这里封了!

以后谁也不准靠近!

都滚回去!”

他需要立刻向墨渊师兄汇报此事,虽然人死了,但差事办砸了……众人忙碌着找石块封堵矿洞入口,张执事则御风而起,心事重重地朝着外门执事堂的方向飞去,并未注意到,下方阴影里,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

凌初看着张执事远去的身影,特别是他袍角那抹不起眼的暗色污渍。

她慢慢摊开手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几乎干涸的……血点。

是在张执事刚才清理石块、发泄怒意时,不慎被尖锐石块划破手臂渗出的一滴血珠,恰好溅落在旁边岩石上,被她悄然用令牌碎片刮取了下来。

虽然极少,几乎看不见。

但足够了。

脑海中,冰冷的提示音如期而至:“成功获取‘仇敌’张执事血液(微量)。

符合‘血债血偿’规则。”

“续命:三日。”

“当前剩余寿命:五日二十一个时辰。”

凌初将那滴几乎看不见的血小心地用干净叶片包裹起来。

她望着张执事消失的方向,嘴角弯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利息……收到了。”

“你的命,我先留着。”

“下次来取的时候,希望你能多提供点……‘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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