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痕扭曲了窗外城市霓虹的光影,在解剖室惨白的瓷砖地面投下鬼魅般的倒影。
宋慈指尖捻着一方艾草香帕,清苦的气息勉强压住鼻腔里翻涌的诡异腥甜——那是解剖台上苏振海遗体散发出的、混合了死亡与未知毒素的味道。
他刚把最后一张CT片卡上阅片灯,冷凝水沾湿指腹的冰凉触感,竟像首接摸到了死者僵冷的皮肤。
“秦法医,第七组切片,H&E染色。”
宋慈的声音比解剖室的恒温冷柜还低几度,目光死死锁住CT屏幕上那团蛰伏在胸骨与主动脉间隙的异常阴影。
三小时前,这位本地赫赫有名的考古学者被发现猝死于自家书房,现场干净得诡异,唯一的异常是死者右手指甲缝里,嵌着几点妖异的淡绿色粉末。
此刻,那点粉末正躺在载玻片上,在电子显微镜下析出细碎如金砂的结晶。
秦明将染色剂瓶递过去,视线扫过旁边嗡嗡作响的气味色谱仪屏幕:“72小时回溯图谱出来了,宋主任。
你猜得没错,双重毒素——月氏蛊毒特有的生物碱峰线,叠加了古埃及圣甲虫毒液的蛋白结晶特征,峰值纠缠得像两条绞杀的毒蛇。”
他指着图谱末端,“最邪门的是这里,跟上周黑市那老鬼送来‘鉴定’的所谓埃及文物残片气味,吻合度99.8%。”
“老鬼…”宋慈刚开口,解剖台侧方的全息显示屏毫无征兆地爆出一片淡蓝色光斑!
那光如同鬼火,在屏幕边缘急速闪烁、跳跃,转瞬即逝,留下一片冰冷的、带着强烈金属灼烧感的腥气——绝非不锈钢器械的冷硬,而是滚烫青铜淬火冷却后特有的、令人牙酸的味道。
“什么情况?”
秦明警觉地凑近屏幕。
“干扰。”
宋慈捏紧了艾草香帕,粗糙的纤维摩擦指节。
他猛地想起几小时前苏棠发来的那条微信语音,女孩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阿慈,我卧室窗外…总飘着一股烧铜的怪味,像有人半夜在熔什么东西…熏得我头疼。”
当时他只当是苏棠连续熬夜整理考古报告产生的幻觉。
此刻,那股味道却仿佛穿透厚重的雨幕和医院墙壁,丝丝缕缕缠绕上他的手腕,冰冷黏腻。
他深吸一口气,镊子精准地探入被器械撑开的胸腔,避开搏动早己停止的心脏,镊尖稳而轻地夹住那片紧贴在胸骨后方的淡绿色囊状物。
毒囊不过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囊壁上,赫然蚀刻着微缩的螺旋纹路——那是失传的月氏青铜器上独有的装饰符号。
“调《洗冤集录》电子版,‘五绝法·辨毒篇’。”
宋慈的镊子悬在毒囊上方,声音绷紧,“囊壁纹路,与书中所述‘西域蛊虫分泌所凝之毒囊,纹如旋涡,吸魂夺魄’,是否一致?”
秦明的手指刚在控制屏上点开古籍文档,解剖室厚重的合金门被“砰”地撞开!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气倒灌而入。
苏芮浑身湿透地冲进来,警服紧贴在身上,不断淌下的水珠在她脚边积成一小滩。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宋法医!
我爸他…”话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越过宋慈的肩膀,钉在解剖台上父亲苍白的面容上。
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
青铜罗盘在她掌心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宋慈将艾草香帕默默递过去,咽下了关于气味图谱与老鬼关联的分析——这姑娘此刻像一张拉满的弓。
然而,当他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那块恢复平静的全息屏时,心脏猛地一沉。
系统后台自动生成的坐标标记图上,那转瞬即逝的淡蓝色金属味轨迹,竟与苏棠描述的“烧铜味”,被标在了同一个经纬交叉点上,猩红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