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顾祁书身边当了五年替身,最卑微时甚至要模仿他白月光的神态吃芒果慕斯。
监控里传来他的嗤笑:养着玩玩罢了,器官位置都匹配,随时能捐给薇薇。
后来我确诊晚期胰腺癌,签下自愿器官捐献书。
律师却在葬礼上宣读我的遗言:所有遗产捐赠医疗研究,顾先生——
您亲手养的那颗心脏,我要让它在黄土里烂透。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时,
顾祁书疯了一样砸开我的棺椁。他看见我戴着氧气罩对他笑:认错尸体很绝望吧?
---1纯白蕾丝桌布中央摆着一只精巧的芒果慕斯蛋糕。烛火跳跃,映亮我苍白的脸。
顾祁书坐在我对面,没碰叉子,只沉默地看着。目光却穿透我,落在某个遥远的虚影里。
吃。他喉结动了动,命令简洁,带着不容置喙的厌倦。像她那样。我拿起银叉,
指尖冰冷刺骨。叉尖刺破光滑的糖霜表面,挖下一小块,送入口中。
芒果浓郁的甜腻瞬间裹挟了味蕾。粘稠窒息。一股尖锐的恶心顶到喉咙口。
五年前的车祸带走了他心尖上的林薇薇,也带走了我作为苏晚的人生。
只剩这副相似七分的皮囊,成为他豢养的金丝雀。以及……一颗活体备用器官。
胃里翻江倒海,我硬生生压下呕吐的欲望,学着他珍藏录像里,林薇薇那副天真餍足的模样,
弯起唇角。好甜。他眼神恍惚了一瞬,随即恢复清明,只剩一片冰冷的审视。
下巴抬高点。眼神,再懵懂些。叉子无意识地在蛋糕里搅动,奶油塌陷,一片狼藉。
像我这五年。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悬在头顶,光线却冰冷地割着皮肤。
我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祁书…今晚,能留在我身边吗?他起身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昂贵的西装擦过椅背,留下冷冽的雪松气息。薇薇今天忌日。门咔哒一声合拢。
死寂。蛋糕上的烛火,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奶油糊在盘底,像一滩凝固发臭的血。
监控探头在墙角幽幽闪烁着红光。像窥伺的毒蛇之眼。---2三个月后,
市中心医院顶楼 VIP 病房。消毒水味浓得呛人。骨穿针扎进后腰,
尖锐的剧痛窜遍全身。我死死咬住后槽牙,没吭一声。苏晚…家属?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拿着报告单,语气沉重。窗外阳光炽烈,我却冷得发抖。没有家属。
我扯出一个干涩的笑容。您直说。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含着悲悯。
胰腺癌晚期。广泛转移…手术意义不大。预料之中的答案。
心口那块盘踞多年的冰块,并没有因为宣判而碎裂,反而与血肉冻结得更深更紧。也好。
这具被标注了备用件的身体,终于有了它自己的归宿。死亡,竟成了唯一的解脱。
老教授嘴唇翕动,似乎在斟酌安慰之词。我打断他。医生。能…签器官捐献自愿书吗?
他猛地抬眼,愕然:你…我看着他,眼神平静地映出窗外灰白的天空。物尽其用。
您说呢?空气凝滞。只有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冰冷地切割着时间。良久。
他沉重地叹气,声音沙哑。想好了?我拿起桌上冰冷的钢笔。
笔尖悬在那薄薄一页纸的签名栏上方。眼前划过监控里顾祁书晃着酒杯的侧影,
那句随时能捐给薇薇,淬着冰的毒刺。一笔。一划。苏。晚。名字落成。
像一个冰冷的句点。砸碎了五年缄默的囚笼。医生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艰涩地补充。
顾先生…前几天来过。我的笔尖,在纸页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他问你的情况。
我说…有些复杂,需要静养。医生没再说下去。但我们都懂。
那个被顾祁书捧在心尖、等着换心续命的林薇薇,等不起了。而我这个备用件,
突然成了他们救命的唯一稻草。告诉他,我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不想见我死得太快,
就别再来。钢笔被轻轻搁回桌面。撞击声清脆。像敲响了丧钟。
---3诊断书像一张死亡请柬。顾祁书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
巨大的推门声撞碎了病房的寂静。他大步闯进来,昂贵的皮鞋踩在冰冷地板上,咚咚作响。
带着一身外面沾染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焦躁。苏晚!他声音拔高,
带着久居上位者惯有的命令口吻。谁准你签那个鬼东西?目光像淬火的刀,
狠狠剐向我摊在床头的那份《自愿捐献登记表》。我靠着柔软的枕头,静静看他。
才多久不见?他瘦了些,下颌线绷得更紧,眼底透着深重疲惫织成的猩红丝网。
是为了林薇薇的病情日夜煎熬吗?心头那点微末的、可悲的颤动,顷刻被巨大的荒诞感淹没。
我的身体,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轮得到顾总管了?他浑身一僵。
似乎没料到我敢这样顶撞。更没料到我这副行将就木的躯壳里,会蹦出如此冰冷的石头。
你…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气压迫人,试图用惯用的威压碾碎我的反抗,
想用死来威胁我?我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腥甜。威胁?顾祁书,
你也配?这句话,耗尽了我最后一丝力气。剧烈的咳嗽毫无征兆地撕开喉咙。
我猛地躬下身,痉挛窒息,大口大口的鲜血毫无阻碍地喷洒出来。鲜红刺目。
瞬间染透了雪白的被面。像绽开了大片绝望的血色蔷薇。
顾祁书脸上那层坚硬的、惯于掌控一切的面具,啪地裂开一道缝。
惊愕、恐慌…甚至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从他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炸开。
他下意识伸手想扶我。指尖却在碰到我不断颤抖的肩膀前,僵在半空。
那只骨节分明、曾轻易拨弄我命运的手。此刻,竟在发抖。医生!
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门外嘶吼,叫医生——!咆哮声在病房里回荡。
我倒在刺目的猩红里,看着他那张骤然失血的脸。止痛药带来的麻木屏障被剧痛冲破。
意识沉浮间。我忽然想起客厅里那个永远闪烁的监控摄像头。想起芒果慕斯令人作呕的甜腻。
想起那句养着玩玩。此刻他眼里的惊慌。真廉价啊。像一场蹩脚滑稽的独幕剧。
冰冷的氧气罩扣上来,隔绝了他扭曲的面容。---4死亡的气息,像冰冷的潮水,
无孔不入。化疗药物一遍遍冲刷着残存的生机,带来剥皮拆骨般的剧痛。可我拒绝了***。
只有清晰的疼痛,才能让我保持最后的清醒。保持那种刻骨的恨意。律师坐在床边。
一个精瘦干练的中年男人,姓周,是我用仅剩的私房钱请来的。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遗嘱。
苏小姐,周律师的声音平稳专业,将一页页文件推到我面前,根据您的要求,
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以及顾先生这些年的『赠与』,除预留医疗费及必要丧葬费外,
其余款项成立『苏晚医疗研究基金会』,用于胰腺癌及其他相关疾病的研究。
已办理完公证。我指尖冰凉,颤抖着在遗嘱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落下,
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视线转向另一份文件。那是我上次清醒时,亲手交给周律师的。
那份《自愿器官捐献登记表》。周律师会意,拿起它。按照您的特别嘱托,
这份表格的法律效力,将在您去世后七十二小时生效。他顿了顿,语速放慢,字字清晰。
在此之前,任何活体器官摘除手术……均为非法。窗外阴云低垂,
灰白的天光落在周律师镜片上,折射出冷硬的光。我靠在枕头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冰冷的氧气流入口腔。心口那块压了五年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顾祁书。
你以为死亡就是终结吗?不。那只是你痛不欲生的开始。我要你亲眼看着希望。在你指尖。
一寸、一寸。化为灰烬。护士进来换药,动作轻柔。苏小姐,顾先生还在外面…
让他滚。我的声音透过氧气罩,虚弱却斩钉截铁。走廊深处,
似乎传来压抑的怒骂和拳头砸在墙壁上的闷响。模糊而遥远。我闭上眼。
不再关心门外的风暴。我的战场。在死亡的尽头等他。
---5意识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剧痛的泥沼里。依稀听见仪器尖锐的警报。
混乱的脚步。医生急切的喊声:准备抢救!急性胰腺炎爆发!多器官衰竭!
身体像被无数个钩子撕扯,又像被投入熔炉炙烤。痛楚吞噬了所有感官。
灵魂仿佛被一点点从残破的躯壳里剥离出来。向上飘升。模糊的视野边缘,
似乎出现了顾祁书的身影。他冲了过来。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彻底崩塌的惊恐,
扭曲得变了形。他粗暴地推开挡路的护士,想要抓住病床的栏杆。嘴唇疯狂地开合。
在说什么?听不清了。大概又是命令。命令我不要死。命令我活下去。
命令我再做一次他心尖白月光的…备用零件。真吵啊。
的心跳监测仪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永恒的长音——嘀————————抢救室里死寂了一瞬。
随即是医生疲惫而沉重的宣判:死亡时间…上午 9 点 17 分。飘在空中的我。
看到顾祁书像被一道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金属器械架上。
发出哐当巨响。然后。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跪在那片冰冷的地板上。
跪在我毫无生气的身体前。昂贵的西装裤沾染了地面的污迹。他英俊的脸埋进掌心。
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无声地抽动起来。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结束了。顾祁书。我们。结束了。
黑暗温柔地覆盖下来。---6葬礼在七天后举行。阴雨霏霏。空气黏稠冰冷,
吸进肺里都带着泥土的腥气。墓园深处,我那张笑容温婉的黑白照片,
在细雨中显得格外刺眼。顾祁书站在人群最前方。一身肃杀的黑西装。
脸色比身后的墓碑还要灰败。眼窝深陷,胡茬青黑。短短几天,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下葬的仪式到了尾声。泥土被一锹锹抛落在棺木上,沉闷的声响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就在棺木即将被泥土彻底掩埋的时刻。一个清晰沉稳的声音穿透雨幕。各位。
周律师举着一份文件,从人群中稳步走出。站到了墓穴边缘。顾祁书猛地抬眼。
死寂的眸子里陡然爆裂出一丝剧烈震颤。像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死死盯住周律师手中那份文件。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周律师环视一圈肃立的人群,
目光在顾祁书脸上停留片刻。他那柄无形的刀。终于出鞘。受苏晚女士生前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