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默的对峙,危险的呼吸
咔嚓咔嚓——!”
白光如毒蛇的獠牙,疯狂撕咬着磨砂玻璃门,每一次闪烁都像在苏晚晴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狠狠鞭笞。
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深陷进脸颊的软肉,将那声灭顶的尖叫死死锁在喉咙深处,只剩下身体无法抑制的、筛糠般的剧烈颤抖。
血液冻结,西肢冰冷麻木,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眼前那片疯狂跳跃的光斑,宣告着她人生的彻底崩塌。
完了。
全完了。
被堵在顶流影帝顾淮的休息室里,衣衫不整,而他只围着浴巾……明天,不,甚至用不了明天,她的名字就会和“爬床”、“心机婊”、“妄想攀高枝的底层助理”这些最恶毒的标签一起,被钉死在娱乐八卦的耻辱柱上。
母亲的医药费,她微薄的编剧梦,她那点可怜的自尊……一切都将被碾得粉碎,渣都不剩。
顾淮握在门把手上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那瞬间的停顿,短暂得几乎无法捕捉,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门外,闪光灯疯狂闪烁的频率如同濒死者的心电图,尖锐的快门声隔着厚重的门板,依旧清晰得令人心悸。
门内,空气凝滞,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只剩下苏晚晴那压抑到极致、断断续续的抽噎,在死寂中微弱地回荡,像濒死小兽最后的呜咽。
他猛地收回手,动作快如闪电。
没有回头,没有看苏晚晴一眼,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未散的雪松冷香和冰冷的怒意,像一道沉默的飓风,几步就逼近了那扇泄密的落地窗。
“唰啦——!”
厚重的丝绒窗帘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扯拢,严丝合缝地隔绝了窗外那片噬人的白光。
休息室内骤然陷入一片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昏暗,只有角落里衣帽区一盏壁灯散发着微弱而惨淡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快门声和闪光被彻底隔绝在外,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更加沉重地压了下来。
隔绝了窥视的源头,顾淮才终于缓缓转过身。
壁灯的光线吝啬地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锋利的下颌线紧绷着,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他站在那片昏暗的光影交界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依旧死死抵着门板、抖如风中落叶的苏晚晴。
没有了水汽的氤氲,没有了浴巾的遮掩,此刻的他,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每一寸布料都熨帖得彰显着属于顶流影帝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完美与矜贵。
然而,那层温润如玉的公众假面彻底剥落,露出的是一种苏晚晴从未想象过的、近乎冷酷的压迫感。
空气仿佛被抽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得她喉咙生疼。
“名字。”
顾淮开口。
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低沉得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狠狠凿在苏晚晴的耳膜上。
苏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一哆嗦,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舌头像打了结,牙齿咯咯作响,根本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泪水更加汹涌地模糊了视线,她只能拼命地摇头,徒劳地表达着无声的否认和哀求。
“名字。”
顾淮重复了一遍,语调没有丝毫起伏,眼神却更加锐利冰冷,带着一种审视实验品般的漠然,“或者,需要我让秦朗现在就去查今晚后台所有助理的排班表?
我相信,外面那些‘朋友’会很乐意提供线索。”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紧闭的窗帘,嘴角勾起一丝极冷、极淡的弧度,那是***裸的威胁。
“苏……苏晚晴……” 破碎的声音终于从她颤抖的唇间挤出,带着浓重的哭腔,像被砂纸磨过,“顾老师……我、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她试图解释,试图辩解,可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后面的话变成了一连串破碎的呜咽。
她看着顾淮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冷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苏晚晴。”
顾淮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唇齿间掂量着什么。
他的视线从她惨白的、挂满泪痕的脸,缓缓下移,扫过她身上那件廉价得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灰色助理制服,最后,落在了她脚边地毯上那个冰冷的金属方块——那个林菲菲用来栽赃她的微型***设备。
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如同在看一件沾染了污秽的垃圾。
“后台助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嘲讽,“怀揣编剧梦?
还是说,林菲菲开出的价码,足够买断你那点廉价的梦想,让你心甘情愿做她探路的狗?”
“不是!
我没有!”
苏晚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巨大的屈辱感压过了恐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死的尖锐,“我没有收她的钱!
我没有想***您!
是她!
是林菲菲逼我的!
她让我来偷您的胸针!
十分钟!
她只给我十分钟!
还派人盯着我!
我是没办法才躲进来的!
顾老师,您相信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语无伦次,眼泪疯狂地涌出,急切地想要剖白自己,双手在身前胡乱地挥舞,试图抓住一根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母亲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医院催缴费用的单子,林菲菲刻薄恶毒的威胁……所有沉重的现实在眼前交织翻滚,压得她几乎窒息。
顾淮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辩解,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信任,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
仿佛她所有的痛苦、绝望和挣扎,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逼你?”
他薄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带着冰碴,“所以,你选择用闯入我的私人领域,撞破我的隐私,然后引来一群秃鹫,作为你反抗的方式?”
他微微向前倾身,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苏晚晴,“苏晚晴,告诉我,你的‘没办法’,代价是什么?
是我的名誉扫地?
还是你天真地以为,你被拍到的样子,会比林菲菲的威胁更仁慈?”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苏晚晴最恐惧的地方。
她猛地僵住,连哭泣都停滞了。
是啊……代价是什么?
林菲菲的威胁或许会让她失去工作,失去梦想,但被拍到和顾淮“共处一室”,她失去的将是做人的尊严,是整个人生!
铺天盖地的网暴,足以将她和她病弱的母亲彻底吞噬殆尽!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恐惧比任何言语的威胁都更恐怖,瞬间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身体软软地顺着冰凉的门板滑下去,蜷缩在昂贵的地毯上,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发出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绝望呜咽。
完了。
彻底完了。
她甚至不敢去想明天的网络热搜会是什么标题。
母亲……妈妈如果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新闻……她该怎么办?
巨大的绝望和自责像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
昏暗的光线下,顾淮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座冰冷的雕塑。
壁灯的光晕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紧抿的薄唇,透着一丝冷硬的弧度。
他垂眸,看着地上那团因恐惧和绝望而蜷缩颤抖的身影,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飞快地掠过——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一丝对麻烦本能的厌弃,一丝对弱小者不自量力的嘲讽……或许,在那冰冷的底色之下,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审视?
她崩溃的姿态太过真实,那绝望的呜咽不似作伪。
一个被林菲菲轻易拿捏的底层助理,真的有胆子设下这种自毁前程的局?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容忽视的震动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嗡……嗡……声音来自顾淮放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内袋。
顾淮的视线瞬间从苏晚晴身上移开,精准地落向声音来源。
他几步走过去,动作依旧沉稳,但苏晚晴透过朦胧的泪眼,似乎看到他迈向沙发的步伐,比之前快了一丝。
他利落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幽蓝的光映亮了他半边脸。
苏晚晴看不清屏幕上的名字,却能清晰地看到,当顾淮的目光触及屏幕的瞬间,他那双总是波澜不惊、深不见底的黑眸,瞳孔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
随即,他眉宇间那原本就冷硬的线条,仿佛被瞬间冻结,凝结成一层更深的寒霜。
那是一种苏晚晴无法理解的、带着某种沉重压力的冰冷。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接通电话,将手机举到耳边。
他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似乎也没有立刻传来声音。
死寂。
比刚才更加压抑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空间。
只有手机听筒里隐约泄露出的、一丝极其微弱而模糊的电流音,证明着通话的存在。
苏晚晴蜷缩在地上,连呜咽都停止了,只剩下身体因恐惧而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她死死地盯着顾淮的背影,盯着他握着手机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手背上的青筋,似乎……微微凸起了一瞬?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爬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顾淮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他似乎极其短暂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
“……知道了。”
他终于开口。
声音压得极低,沉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原上刮过的寒风,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两个字。
然后,他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任何解释,甚至没有等对方再说什么,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屏幕暗了下去,那点幽蓝的光也随之熄灭。
他将手机随意地丢回沙发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这声响动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惊得苏晚晴又是一颤。
顾淮缓缓转过身。
他依旧站在那片昏暗的光影里,目光重新落回蜷缩在地毯上的苏晚晴身上。
那眼神,比刚才更加复杂难辨。
冰冷的审视依旧存在,但似乎又多了一种……极其深重的、沉甸甸的权衡?
如同在评估一件即将带来巨***烦的物品的价值。
那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苏晚晴身上,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知道了。
苏晚晴绝望地想。
他家族的人知道了!
刚才那个电话……一定是顾家打来的!
那简短的两个字,那骤然加深的寒意……他们一定是在命令他立刻撇清关系!
像她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可能玷污他名声的“丑闻”,必须立刻、彻底地切割干净!
像扫掉一粒碍眼的灰尘!
巨大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瞬间冻僵了她的西肢百骸。
刚才那一丝丝微弱的、关于他或许会念在她是被逼迫而施以援手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顶流影帝的光环背后,是更庞大、更冷酷的家族力量。
她苏晚晴,一个蝼蚁般的小人物,在他们眼中,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只配被当作垃圾处理掉。
门外,秦朗焦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恐慌:“顾淮!
顾淮你开门!
到底怎么回事?!
记者那边快炸锅了!
公关部电话快被打爆了!
外面……外面现在全是记者和镜头!
***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秦朗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带着一种世界末日般的崩溃感。
门内,顾淮沉默着。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苏晚晴身上,那眼神深不见底,翻涌着苏晚晴完全无法理解的暗流。
是厌恶?
是权衡利弊后的冰冷决断?
还是别的什么?
她看不清。
她只能感受到那目光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
他长时间的沉默,像一把钝刀,在苏晚晴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
他犹豫了……他在犹豫怎么处理她这个“麻烦”才能把对自身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沉默,比任何宣判都更让她绝望。
完了。
这就是他的选择。
苏晚晴的心,在一片死寂中,彻底沉入了无底的冰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