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个周末。阳光穿过客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动。我坐在沙发上叠刚晒好的衣服,棉质衬衫带着阳光的味道。
指尖划过衣领的针脚时,心里满是细碎的暖意。陈默从身后轻轻抱着我,下巴抵在我肩上。
胡茬蹭得我脖子有点痒,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今天要不要约林薇来家里吃饭?
她上次跟我提了好几次,说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还说怀念大学时你在宿舍给我们煮的番茄鸡蛋面。”我手里的衬衫顿了顿,
笑着点头:“好啊,我早上路过菜市场,正好看到新鲜的五花肉。肥瘦相间的,
炖出来肯定香。我还买个个冬瓜,林薇上次说最近有点水肿,冬瓜汤能去水肿。
”林薇是我和陈默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三个在同一个系,
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了。林薇坐在我旁边,上课总帮我占座,我考试前总把笔记借她抄。
毕业那年,我和陈默确定了关系,林薇还笑着说。“终于把你俩凑成对了,
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电灯泡”。这半年来,我却总觉得林薇变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爱说爱笑。
每次约她出来,她都穿着宽松的深色衣服。脸色苍白得像纸,眼底的青黑遮都遮不住。
问她怎么了,她只说 “最近换了份工作,经常加班,有点累”。
可我分明看到她手腕上贴着医用胶布,像是刚输过液。
我知道她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打拼不容易。父母都在老家,没什么亲戚能帮衬,
便总想着多照顾她些。有时候陈默早上开车去公司,我会让他顺路给林薇带份早餐。
豆浆油条是她大学时最爱吃的。有时候周末有空,就约她来家里吃饭,让她能少点几顿外卖。
我总记得大学时她跟我说。“以后要是能天天吃到家常菜就好了,
外卖吃多了总觉得胃里空落落的”。陈默松开我,转身去书房打电话约林薇。
脚步轻快地踩过地板,留下轻微的声响。我走进厨房,把五花肉放进水槽里,
水龙头的水流哗哗作响,冲刷着肉上的血沫。我看着泡沫在水里浮浮沉沉,
却突然想起上周林薇来家里时的反常。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我刚泡好的菊花茶。
却一口都没喝,眼神时不时瞟向陈默的书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有一次陈默从书房出来拿文件,她赶紧把目光移到电视上,手里的水杯握得太紧,
水都洒出来了几滴。直到陈默笑着说:“公司最近在忙一个重要项目,
书房堆了很多机密文件,你可别进去乱碰,不然我要被老板骂了”。她才慌忙点头,
拿起纸巾擦桌子上的水渍,手指都在发抖。当时我只当是自己多心,
觉得林薇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有点焦虑。可现在想来,那眼神里藏的不是好奇,
是一种近乎急切的焦虑。像是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必须要在陈默的书房里找到答案。
林薇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门铃响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炖红烧肉,
肉香已经飘满了整个屋子。我擦了擦手去开门,看到林薇站在门口。
手里拎着个深蓝色的布包,布包的边角有些磨损。上面缝着一个小小的布偶兔子,
是手工缝的,针脚有点歪歪扭扭。“不好意思,来晚了,”林薇笑着跟我打招呼,
把布包递给我,“我早上起来给陈念熬了点南瓜粥,他最近总念叨想吃,我多熬了点,
给你们也带一罐。”“陈念?” 我接过布包,触手温热,里面果然装着一个玻璃罐,
“谁啊?男朋友吗?之前怎么从没跟我提过?”林薇的脸色瞬间白了,像是被我问住了。
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甲盖都泛白了:“是…… 是我老家亲戚的孩子,
他爸妈最近要去外地打工,没人照顾,就把他寄住在我这儿了。孩子身体不太好,总生病,
我帮着照顾几天,等他爸妈稳定下来就接走。”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躲闪,
不敢看我的眼睛,声音也越来越小。原来不是男朋友,我心里虽然有点疑惑,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可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也没再多问。毕竟是别人家的事,
问多了反而不好。我接过布包,把南瓜粥放进厨房的冰箱里。笑着说:“正好,
红烧肉还要炖一会儿,等会儿咱们就着南瓜粥吃,解腻。”陈默从书房出来的时候,
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林薇,笑着走过来打招呼:“来得正好,我刚整理完项目资料,
累死我了,等会儿可得多吃点肉补补。”吃饭的时候,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
冬瓜汤也清爽可口。可林薇却没什么胃口。她拿着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只夹了几块冬瓜,
吃了几口米饭,就放下了筷子。我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她碗里:“尝尝,
我今天特意多炖了半个小时,应该比上次好吃。”林薇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红烧肉,
嘴角却没什么笑意,眼神也总是飘向窗外。陈默看出她有心事,放下筷子,
主动开口:“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了?要是需要帮忙,你尽管跟我们说,别一个人扛着。
我在这城市也认识几个人,说不定能帮上忙。”林薇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看到了希望,
可很快又暗了下去,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没什么,就是最近有点累,
过几天就好了。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自己能解决。”我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
心里有点心疼。吃完饭,林薇说要早点回去,“陈念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陈默放下手里的茶杯,说 “我送你吧,正好我也要去楼下的超市买点东西,顺路”,
两人一起出了门。我站在阳台收拾衣服,秋风有点凉,吹在身上让人打了个寒颤。
我看着楼下的两人,他们站在小区的路灯下,林薇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陈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林薇,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林薇接过银行卡,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了。陈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走进超市。我的心里莫名泛起一丝不安,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得慌。可我很快又告诉自己,陈默一向心软,林薇遇到难处,
他帮忙也是应该的,我不该多想。可我没想到,这只是一切的开始。接下来的半个月,
陈默变得越来越忙。以前他每天晚上七点左右就能回家,现在却要到十点多,
有时候甚至凌晨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是沾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像是刚从医院回来。我问他去了哪里,他只说 “公司项目忙,需要加班。
有时候还要去仓库盘点,环境不太好”。可我在他的西装口袋里,
发现了一张儿童医院的缴费小票。小票的日期是上周三。
也就是他说 “去仓库盘点” 的那天,金额是三千块。
缴费项目是 “儿童白血病血常规检查”,缴费人姓名那一栏,写着 “林薇”。
我拿着小票,手在发抖,指尖冰凉。陈默根本没有其他朋友有孩子,而且还是白血病,
这张小票,分明是给林薇说的 “亲戚家的孩子” 陈念教的。
我把小票偷偷放进抽屉的最深处,用一本书压着,像是怕被人发现。晚上陈默回来的时候,
我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林薇说那个亲戚家的孩子还在她那儿吗?要是身体不好,
需要帮忙的话,你跟我说,咱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陈默正在脱外套的手顿了一下,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哦,还在呢,林薇说孩子恢复得挺好,快好了,
不用我们帮忙。你也别太担心,她自己能照顾好。”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水杯,
想要喝水,可手却晃了晃,水洒在桌子上,溅湿了他的袖口。他的眼神一直在躲闪,
不敢看我的眼睛,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我看着他,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像是有一团乱麻,
越缠越紧。为了弄***相,我趁着陈默去公司上班,开车去了儿童医院。医院门口人来人往,
到处都是抱着孩子的家长,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我拿着那张缴费小票,
走到一楼的缴费窗口,问工作人员能不能查到这个缴费记录对应的患者信息。
工作人员看了看小票,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女士,我们不能随便泄露患者的个人信息,
除非你是患者的家属,并且能提供患者的身份证或者户口本。”我只好失望地离开,
心里却更坚定了要查清楚的决心。我站在医院的大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林薇。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
里面是件浅灰色的针织衫,领口处有个小小的破洞,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正快步往住院部走。
我赶紧跟在她后面,尽量让自己不被发现。住院部的电梯人很多,林薇站在电梯的角落里,
低着头,像是怕被人认出来。电梯到了五楼,她走了出去,沿着走廊往里面走,
最后停在一间病房门口,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我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靠窗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脸色苍白,
头发稀疏,应该是化疗掉光了。林薇走到床边,放下保温桶,轻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念念,妈妈来了,今天有没有听话?”小男孩抬起头,
露出一张瘦弱的小脸,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妈妈,我听话了,
医生叔叔说我今天可以喝南瓜粥了。”“乖,妈妈给你带来了,”林薇笑着打开保温桶,
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南瓜粥,“咱们现在就喝,喝完粥身体才能好得快。”她拿起勺子,
小心翼翼地喂小男孩喝粥,小男孩喝了几口,就说“妈妈,我有点累,想睡觉”。
林薇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摇篮曲,直到小男孩睡着,才轻轻盖上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我赶紧躲到走廊的拐角处,看着林薇关上门,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传出来,让人心疼。原来陈念不是她 “亲戚家的孩子”,是她的儿子。
那陈默呢?他为什么要帮林薇给孩子交医药费?他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没有上前跟林薇打招呼,而是转身离开了医院。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像是有无数个问题在盘旋。回到家,我突然莫名想翻出陈默大学时的东西。
陈默大学时的东西都放在阁楼的纸箱里,结婚后我们搬了新家,这些东西就一直没动过。
阁楼在房子的最顶层,上去要爬一段狭窄的木楼梯,楼梯扶手上积了层薄薄的灰。
我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才抓着扶手往上走。阁楼的窗户正对着小区的花园,
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
上面写着 “陈默大学物品”。我一个一个地翻着,里面大多是陈默的旧课本、篮球服,
还有几本他写满了笔记的笔记本。翻到第三个纸箱时,我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裹着厚厚的旧毛巾。我打开毛巾一看,是个深蓝色的帆布行李箱,上面印着陈默大学的校徽。
校徽已经褪色,拉链上的金属扣生了锈,我用了点力气才把拉链拉开一条缝。
箱子里装着几件旧毛衣,还有一双磨破了鞋底的运动鞋。我把衣服拿出来,
想看看下面还有什么,手刚伸到箱底,就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个黑色的铁盒,
大概有巴掌那么大,外面裹着一层旧报纸,报纸上的日期是十年前的。我把铁盒拿出来,
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拆开报纸,发现铁盒没有锁,只是用一根红色的绳子系着。
解开绳子,打开铁盒,里面铺着一层绒布,绒布上放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还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我先拿起照片,照片上是个襁褓里的婴儿,闭着眼睛,
嘴角微微翘着,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 “陈念,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