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键盘加特林”在网上结下梁子整整一年后，战况在一个周五的黄昏迎来了终结。

他那边的对话框沉默了足足十分钟，久到我以为他掉线了，

才终于发来一句带着休战意味的示弱：不跟你这长舌妇掰扯了，

老子要去给我家小仙女做饭了，她刚下班。劝你积点口德，免得孤独终老。笑掉大牙，

就你这种张嘴就是生化武器，脑回路堪比山路十八弯的奇葩，还有活的雌性能看上？

编瞎话也编个像样点的，别把自己都骗瘸了。我靠在人体工力学椅上，悠闲地敲着键盘，

言语间充满了不屑。对面几乎是秒回，连着甩过来一张照片和一句挑衅。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我女朋友，羡慕吗？嫉妒吗？照片的背景，

是我昨天才亲手布置好的公寓客厅，奶油色的沙发，ins风的落地灯，

一切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照片中，那个笑得一脸灿烂，正搂着一个男人的女人，

赫然就是我自己。我旁边的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此刻正微微侧头，

用一种宠溺到腻死人的眼神看着我，嘴角还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这……这不是我那个通过朋友介绍，刚刚同居一周的“完美男友”言溯吗？那个温文尔雅，

说话从不大声，爱好是看书和研究古典音乐的言溯？我脑子“嗡”的一声，

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这怎么可能？那个在网上跟我对喷三百六十五天，

词汇量脏到可以单独出版一本《脏话百科全书》的“键盘加特林”，

怎么可能是我那个连“***”都不知道什么意思，需要我耐心解释的纯情男友言溯？

他一定是黑了我的手机！盗了我的图！对，一定是这样！1怎么不说话了？

被我女朋友的美貌震慑到失语了？还是说，

你那花生米大小的脑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有多失败，只能在网上当个喷子？啧啧，

可怜虫。[抠鼻]对面的颠公还在持续输出，极尽嘲讽之能事。

我却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颤抖地打出一行字：就这一张？网上盗的图吧？现在的AI换脸技术可发达了。下一秒，

屏幕上“咻咻咻”地弹出了十几张照片。全都是我和言溯的合照，拍摄角度各异，

有几张还是我自己都未曾见过的抓拍，明显是出自他手。照片里，我笑得毫无防备，

眼神里充满了对新恋情的憧憬。现在信了？阴沟里的蛆虫，也就只配在网上意淫别人了。

看看，这是我给我家小仙女做的可乐鸡翅，油焖大虾，还有她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

你呢？是不是还在地下室啃着过期面包，就着自来水？回答我！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已经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和我一见钟情，

火速开启同居生活的完美男友，竟然是和我在线上互殴了一整年的死对头。

我们甜蜜同居的时间，甚至还不到我们互相问候对方户口本时间的零头。滚！

我用尽全身力气打出这个字，然后果断地将他拉进了黑名单。2晚上七点，

言溯提着一个食材保温袋，准时回到了家。“阿漪，今天回来得早，

给你买了最新鲜的东星斑。”他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对我说道。

我蜷在沙发里，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他。男人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白衬衫和灰色西裤，

身形颀长挺拔，宽肩窄腰，常年健身的习惯让他的身材保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状态，

充满了力量感又不显得过分夸张。他的五官更是无可挑剔，

是那种走在路上会被星探递名片的神颜。当初朋友把他的微信推给我时，

附上了一长串的彩虹屁：名校毕业，高智商高情商，外企高管，为人谦和有礼，

最大的优点是做得一手好菜，是个完美的居家型好男人。我当时只看了照片一眼，

就可耻地心动了。后来的几次约会，言溯的表现堪称完美，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符合我的所有择偶标准。他从不口出恶言，

永远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有一次我看到个网络热梗，你这背景太假了，

顺手转发给他，他竟然特意打来视频电话，一脸懵懂地问我这是什么意思。视频里，

他蹙着眉，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天真，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古代学者。那一瞬间，

我甚至为自己用网络梗污染了他而感到一丝愧疚。“没什么，就是一句开玩笑的话，

不用在意。”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可现在，我翻出我和“键盘加特林”那天的对骂记录，

他不仅秒懂，还用一句你的人生比这背景还假怼得我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家伙，

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阿漪，怎么了？不舒服吗？”言溯洗完手，走到我面前，

很自然地俯下身，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

”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鱼给我吧，今天我来做。”“那怎么行，说好了我来照顾你。

”他坚持着，然后像往常一样，用带着撒娇的语气说，“能给阿漪做饭，是我的荣幸。

”我心里冷笑一声。荣幸？只怕你心里想的是“能给这个傻娘们做饭，

回头就在网上骂死她”吧。“那你去做吧，我饿了。”我推开他，语气冷淡。

以前觉得他这样是温柔体贴，现在只觉得这男人心机深沉，演技高超。深夜，

卧室里一片寂静。言溯像往常一样，从身后环住我的腰，试图将我带入他温暖的怀抱。

我浑身僵硬，盯着天花板，突然开口问道：“言溯，你知道‘破防’是什么意思吗？

”男人的呼吸平稳地洒在我的颈后，鼻腔里发出一声慵懒的疑问：“嗯？”“就是网络用语，

形容心理防线被突破了。”我解释道。“哦……是吗？又学到了新知识。”他嘟囔了一句，

听起来像是真的刚睡醒，带着浓浓的鼻音，“现在的小孩子真会发明词语，

又是破防又是yyds的，我都跟不上了。”他装得一本正经，我差点被气笑了。

“你真不知道？”“老婆，我平时工作忙，哪有时间上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快告诉我，yyds又是什么？”“没什么，睡吧。”我翻了个身，

卷着被子从他怀里挣脱，滚到了床的另一边。背后，言溯“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

但还是乖乖地躺平了。可没过几分钟，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猛地回头，

一道温热的呼吸已经贴近了我的耳畔。言溯又像一只大型犬一样，黏黏糊糊地蹭了过来。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过去点。”我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耐烦。黑暗中，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为什么……我抱着你睡，

你不是会睡得更安稳吗？”“太热了。”我随便找了个借口。“那我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惹我生气。“没必要，你挪过去就行。

”想起他在网上那副嚣张跋扈、指点江山的嘴脸，我现在就一肚子火。“……好吧。

”他沉默了半晌，伸手帮我把被子掖好，然后默默地侧过身去。我们背对背，

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我以为这样就能睡着，结果大脑却异常清醒，

一闭上眼就是“键盘加特林”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语和言溯那张温柔无辜的脸，

两张面孔在我脑海里疯狂交替，简直是精神污染。折腾到凌晨三点，

身后忽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言溯也没睡，他摸出了手机。我按捺不住好奇心，

悄悄地侧过身，眯着眼偷瞄。搜索框里赫然写着一行字：同居后，

女朋友突然对我冷淡了怎么办？搜索引擎给出的AI总结，

简单粗暴：大概率是外面有人了。我：“？”这是哪个不靠谱的AI？

哪个傻子会信这种鬼话？下一秒，我看见言溯默默地关掉了手机屏幕。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过了几分钟，我听见他起身下床，然后是轻微的抽泣声和压抑的哽咽从客厅传来。不是吧，

他真信了？这种AI的鬼话都信，以后卖他老年保健品，他不得把家底都掏空了？因为失眠，

第二天我在工位上困得像条狗。老板刚发来的工作邮件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是那个专门用来和“键盘加T林”对线的社交软件，收到了一条私信。我的眼皮突突直跳，

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小号除了“键盘加特林”没有别的好友，突然来的私信，

***不离十是他被我拉黑后，气急败坏地换号来找茬了。我深吸一口气，点了进去。

一个巨大的中指表情包，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果然。

“键盘加特林”顶着一个新注册的空白ID，

发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你是不是人肉我了？我回了个问号。你少装蒜！

自从昨天我给你发了我女朋友的照片，她就对我爱答不理了，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暗笑，还好，总算没傻到家，没直接怀疑我出轨。

别装了！你是不是通过那张照片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然后把我俩之前的聊天记录发给她了？看着屏幕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哟，脑子转得挺快啊。是又怎么样？我们聊的那些内容，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不就是友好交流，切磋一下键盘技术吗？五分钟后，

言溯那边发来了一段长长的文字，核心思想就是一个：摊牌了。我女朋友单纯，善良，

她不喜欢说话太冲的人。这样，我给你转五万块，你跟她解释一下，

就说那个账号不是我，是你不小心搞错了。我看着手机屏幕，差点没把隔夜饭笑出来。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而是在精准地投我所好，并且还想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

就不能做回真实的自己吗？温柔体贴的纯情小白花，演上瘾了是吧？行啊。

我顺水推舟地回复。你定个地方，我本人亲自过去跟你谈。我需要一份书面协议，

签了字，钱到账，我立马帮你澄清。哟，还挺有契约精神。我想了想下周要去出差的城市，

随手甩过去一个定位。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必须是你本人来。否则，

你这一年来对我进行的人身攻击，我会整理成册，打印精装版，送到你女朋友公司，

让她人手一份。言溯那边沉默了。……你这疯婆子，不会是想在线下约架吧？

怕的话，可以带两个保镖来。把言溯的大号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后，

我开始翻看我们过去一年的“战史”。

其实我早就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的，后来骂着骂着就成了习惯，

每天不打开软件和他互喷几句，就跟上班没打卡一样难受。

我点开他那个“键盘加特林”的主页，准备深入了解一下敌情。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这简直是发现了新大陆。以前光顾着对线，竟然没发现他还在主页发过几个帖子。

置顶的一条是去年发的，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帖子的内容是一张动图，是他刚打的舌钉，

银色的金属钉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我看得瞳孔一震，倒吸一口凉气。我靠？

他居然还打过舌钉！看着都觉得舌头疼。再往后翻，是一张照片。

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

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暧.昧。他不是说他闻到烟味就头晕吗？继续翻，

最后一张照片。一张凌乱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威士忌酒杯。他不是说他酒精过敏，

滴酒不沾吗？言溯，合着你背地里烟酒都来，还玩得这么野？

就只在我一个人面前装纯情小白兔是吧？这时，微信提示音响了。是言溯发来的消息，

头像是一朵圣洁的莲花，个性签名是“厚德载物”。阿漪，下班了吗？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看着他发来的消息，再联想到他那个舌钉，我心中的无语达到了顶峰。

他平时最喜欢给我发一些“相亲相爱一家人”风格的中老年表情包，

什么“为我们的友谊干杯”、“祝你开心每一天”。我以前真以为他是个不上网的老干部。

现在我严重怀疑，他的微信表情包收藏夹里，藏着一整套熊猫头。马上。回完消息，

我关掉手机，拎包下楼。电梯里正好遇见了同部门的同事费楠。“岑漪！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晚上项目总监请客吃饭，庆功宴，一起去啊。”“算了吧，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那正好啊！带上一起去，让他见识见识我们部门的酒文化！”费楠挤眉弄眼地说，

“正好让他替你挡酒！”“不了不了，我男朋友他不会……”喝酒两个字到了嘴边，

我突然改了主意。不会喝酒是吧？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好啊，没问题。

”饭局上，言溯坐在我右手边，一如既往地体贴，不停地给我夹菜，剥虾壳。

费楠端着酒杯凑了过来，笑着打趣：“岑漪的男朋友看起来好斯文啊，不知道酒量怎么样，

能不能陪我们这些粗人喝几杯？”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会立刻拦住，

告诉他们我男朋友滴酒不沾。但现在，我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言溯放在桌下的手，

悄悄地拉住了我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求助。

我转头看着他那双写满了无措和慌张的眼睛，故意说：“稍微喝一点吧，没事的，

就当是替我了。晚上我开车。”男人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听到我让他喝酒时，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最终，他还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皱着眉头，视死如归地抿了一小口。

“哎呀，言溯兄弟，你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养金鱼呢？感情深，一口闷啊！

”费楠在一旁起哄。我知道，今天言溯不喝倒几个，是别想走出这个包厢了。

当第七杯白酒下肚后，对面起哄的几个人已经开始眼神迷离，说话都大舌头了。

我看着言溯面不改色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他放下酒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哐当——”他一头栽倒在了餐桌上。“言溯？”“醒醒。”我扶着他的胳膊，

轻轻拍了拍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嗯？”他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起来，回家了。

”“起不来……头晕，你背我回去。”男人顺势靠在我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开始耍赖。周围的同事们都笑了起来：“看看人家这小两口，多恩爱。”“羡慕啊，

我家那位现在连手都不让我碰了。”我有些尴尬，用力戳了戳言溯的腰。他却毫无反应，

反而抱得更紧了。“那我不管你了，你就在这睡吧。”我作势要走，

手腕却立刻被他有力的大手攥住。“不要走。”或许是他的演技太过逼真，

又或许是他真的醉了，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心软了。我搀扶着摇摇晃晃的男人走出饭店，

一路上累出了一身汗。上了车，我帮他系好安全带，他又黏了过来，

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蹭来蹭去。应该是真的醉了。毕竟，

他一个人喝翻了我们部门最能喝的三个人。但也毫无疑问，他以前绝对是会喝酒的，

而且酒量深不可测。“老实待着。”我看着言溯泛红的眼尾，试探性地问道：“难不难受？

想不想吐？”他摇了摇头。我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我今天让你喝酒，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讨厌我了？”喝醉了的人，应该会说实话吧。言溯慢慢睁开眼，

那双平日里清澈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他定定地看着我，忽然勾起嘴角，

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岑漪，你今天……有点坏。”“那就是讨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