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尿毒症的丈夫捐了一颗肾,又在海鲜市场杀了十年鱼,攒钱给他买排异药。
十年,每一天我都浸泡在冰水里刮鳞破肚,十指裂开,满身腥气,所有的钱,都填进了买排异药的无底洞。
我曾以为这就是爱。直到那天,我发现他刷光了我准备给他做关键治疗的钱——六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为另一个女人买下了一件天价婚纱。
他搂着身穿圣洁婚纱的她,当众笑我:“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一身死鱼的烂味。”
我笑了笑,当晚收拾行李推门离去。
而他终日在白月光日益昂贵的抱怨中,想起我曾为他熬的那碗免费的鱼片粥。
三个月后,他浑身溃烂、奄奄一息,跪倒在我新的鱼摊前痛哭求饶。
我举起沾满鱼鳞的砍刀,一刀剁下案板上挣扎的鱼头:
“知道吗?杀鱼的第一课……”
“绝不给咬过人的鱼,第二次机会。”
……
水产市场的腥气是浸入骨头的,像是无数腐烂的鱼鳃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黏腻地糊在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
凌晨四点,寒风像裹着冰针,穿透我单薄的旧棉衣,钻进每一个张开的毛孔。
手机被放在围裙口袋里,沉闷地震动了一下,像一声不祥的预兆。
我蹭掉糊在眼皮上遮挡视线的鱼油,摸索着掏出那只屏幕碎裂,缠着透明胶带的老旧手机。
冰冷的屏幕亮起,一条来自银行的短信弹了出来,每一个数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瞳孔。
您尾号7819的储蓄卡账户于10月03日15:47消费支出人民币68,888.00元,余额37.62元。
六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血嗡一下疯狂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可四肢却在瞬间冰凉,比泡在冰水里的脚趾还要冷,冷得发僵,冷得血液都仿佛凝固。
那是我攒了多久的钱?
一笔一笔,带着洗不掉的鱼腥和刻入骨髓的疲惫。
数不清杀了多少条鱼,弯了多少次腰,忍了多少次后腰撕扯的剧痛,看了多少那些所谓亲戚避之不及的冷漠嘴脸。
这是准备下周给陈默交的关键手术定金和后续半年的药费。
陈默尿毒症三年,一周三次透析,像被无形的绳索捆在死亡的边缘。
那些进口的排异药,小小的胶囊,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贵。
记忆里,他总是虚弱地蜷缩在床上,气若游丝,眼神却无比真诚:“星星,苦了你了……等我好了,一定……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把这破摊子扔了,再也不让你碰这些腥臭的东西……”
我死死捏着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破碎的屏幕里。
指腹上的黏液和鱼鳞模糊了那串刺目的数字。
那不只是钱,那是我十年青春血肉模糊的结晶,是我夜夜被腰痛惊醒咬牙硬抗的证明,是我在无数个凌晨用冻疮裂口的手一遍遍数着的希望。
现在,它变成了一串冰冷的、被轻易挥霍的数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拧绞,痛得无法呼吸,却又被巨大的荒谬感冲击得一片麻木。
“晚星?回魂了!再来条鲈鱼,给我挑条最大最肥的!”一个熟客的高声喊叫,勉强将我从那瞬间的冰封地狱里拽出。
我猛地一颤,手里的砍刀差点脱手砸在脚面上。
鱼在案板上剧烈挣扎,生命力顽强,尾巴“啪”地高高甩起,裹着冰碴的污水狠狠溅进我眼里。
我眨掉那刺痛模糊的脏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手起刀背,用尽全力狠狠砸下。
可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回荡:六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能买多少盒救命的药?能做几次透析?能让他那破败的身体多苟延残喘多少天?是谁?
谁拿走了我的命?!
答案根本不用想。
只有陈默。
只有他知道密码,也只有他,能这样轻易地、彻底地掏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