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屏幕深处的倒影深夜十一点,写字楼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黑色墓碑,
矗立在城市喧嚣渐弱的边缘。大多数楼层的灯光早已熄灭,唯有第十七层的一个角落,
还顽固地亮着一方惨白——那是阿哲的工位。键盘敲击声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甚至有些刺耳。阿哲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视线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移开,
长长地吁了口气。又一个加班夜,项目截止日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逼得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成了奢侈。胃里隐隐传来不适,
提醒他晚饭只是草草应付的一个冷三明治。“就快完了…就快完了…”他低声喃喃,
既是鼓励,也是催眠,试图驱散脑中的困倦和越来越重的孤独感。整层楼,不,可能整栋楼,
大概只剩下他和楼下那个总是在打瞌睡的夜班保安了。中央空调早已停止送风,
空气凝滞而微凉,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若有若无的臭氧味。
他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就在他放下杯子的瞬间,
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异样。是对面工位那台熄了屏的显示器。
黑色的屏幕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照出他身后一小片区域:一排排整齐却空荡的工位,
以及远处被城市夜灯微微映亮的窗户。但在那一片模糊的暗色中,
就在他身后第三个隔断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那是一个极模糊的轮廓,
比周围的黑暗更深沉,像是一团勉强凝聚成人形的扭曲阴影,一动不动地立着。
阿哲的心脏猛地一跳,睡意瞬间被惊飞。他猛地转过头——视线所及,
只有排列整齐的办公隔断、冰冷的电脑机箱和空无一人的椅子。
远处窗户透进来的微光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僵硬的影子,没有任何异常。
“眼花了…”他对自己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太累了,肯定是。”他转回头,
下意识地又看向对面那块黑屏。屏幕里映出的景象依旧,那个扭曲的影子消失了。
他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看来真是疲劳过度了。为了确认,他甚至站起身,
走到那个隔断后面仔细看了看。什么都没有,连垃圾桶都摆放得规规矩矩。
空气里只有灰尘和寂静的味道。重新坐回工位,他试图将注意力拉回代码上,
但心神却难以集中。刚才那一瞥的感觉太过真实,
那种冰冷的、被注视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他后颈的皮肤上。就在这时,
他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低电量提示。他拿起手机,准备插上充电器。
就在屏幕即将再次熄灭的那一刹那,在黑色背景映衬下,
他眼角的余光再次捕捉到了一个极快速的闪动!像是一个扭曲的倒影,
就在他肩膀后面的位置,一闪即逝。阿哲的动作僵住了,血液似乎瞬间凉了半截。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依旧空无一人。寂静像潮水般涌来,压迫着他的耳膜。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谁?”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微弱而滑稽。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他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这是心理作用,是压力太大了。他解锁手机,打开相机应用,
手指微微颤抖着切换到前置摄像头。屏幕里映出他自己苍白而紧张的脸,
以及身后熟悉的、空无一人的办公环境。他慢慢地移动手机,
让摄像头扫过身后的每一个角落。一切正常。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把手机扔在桌上,
搓了把脸。“妈的,真是自己吓自己。”为了壮胆,他决定去冲杯咖啡。拿起杯子,
走向茶水间。走廊的灯光为了节能,只亮了几盏,光线昏暗,将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茶水间的玻璃门映出他的身影。他按下咖啡机的按钮,机器开始嗡嗡作响。等待的过程中,
他无意识地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他,眼神疲惫,头发凌乱。但在倒影中,
他身后的走廊深处,那个原本应该是绝对黑暗的角落,
似乎又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极快地缩了回去,快得几乎像是幻觉。阿哲的呼吸一滞,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转身,死死盯住走廊那个方向。黑暗,空荡。
咖啡机“嘀”一声提示制作完成,在这寂静中如同惊雷。阿哲吓得浑身一颤,
咖啡溅出来几滴,烫得他手一缩。他再也没有心思喝咖啡了。端着滚烫的杯子,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回到自己的工位,仿佛只有那一小片光亮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坐下的那一刻,他无意中又瞥见了对面工位的黑屏显示器。屏幕上,他的倒影身后,
那个扭曲的、模糊的人形阴影,似乎比刚才清晰了一点点,而且…更近了一些。
它就在第二个隔断后面了。阿哲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他死死盯着屏幕,不敢眨眼,甚至不敢呼吸。那不是眼花。有什么东西,就在这里。
和他一起。在这个死寂的、深夜的办公室里。2 无人相信的低语第二天早晨,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办公室,驱散了夜晚的阴冷和诡异。同事们陆续到来,
办公室里恢复了往常的嘈杂——电话***、键盘敲击声、同事间的闲聊玩笑。
一切都充满了活生生的、人间烟火的气息。阿哲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精神萎靡。
昨晚后半夜他几乎没敢合眼,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惊跳起来。
他无数次地看向对面那块黑屏,但阳光下的显示器屏幕只能映出明亮的天花板和窗户,
再无任何异样。“我大概是真的需要休息了。”他揉着太阳穴,
试图说服自己那一切只是极度疲劳产生的逼真幻觉。“嘿,阿哲,昨晚又熬通宵了?
”同事小琳端着水杯路过他的工位,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关切地问了一句。
小琳是个性格开朗直爽的女孩,业务能力很强,是办公室里少数和阿哲关系还算不错的人。
阿哲抬起头,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怎么说?说自己昨晚在办公室见鬼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小琳会是什么反应——大笑,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
你代码写傻了吧”。但那种冰冷黏腻的恐惧感实在太真实了,像跗骨之蛆,缠绕不去。
“嗯…差不多吧。”他含糊地应道,声音沙哑。小琳打量了他一下,
皱起眉:“你脸色很差啊。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假回去睡一觉?
”“没事…”阿哲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那份寻求认同和安慰的渴望,
压低声音说,“小琳…你相信…嗯…就是…那种东西吗?”“哪种东西?”小琳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鬼啊?阿哲,你没事吧?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
”她凑近一点,带着调侃的语气,“怎么?难道我们这栋现代化、高科技的写字楼里,
还闹鬼不成?”她的反应完全在阿哲预料之中,但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无力和沮丧。
“我就知道你不信…”他叹了口气,低下头,“算了,当我没说。”看他情绪确实不对劲,
小琳收敛了笑容,稍微正经了一些:“到底怎么了?做噩梦了?”阿哲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将昨晚的经历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黑屏里的倒影,
手机熄屏瞬间的闪动,茶水间玻璃门上的异样…他尽可能描述得详细,
但刻意省略了最后那个影子靠近的细节,他怕那听起来太像疯话。即使如此,小琳听完后,
脸上的表情也从好奇变成了明显的怀疑和担忧。“阿哲,”她语气严肃起来,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眼睛过度疲劳会出现飞蚊症或者视幻觉的。
我们这栋楼才建成几年?全新的,地基干净得很,哪来的什么鬼影。
你是不是一个人加班太晚,自己吓自己?”“不是幻觉!”阿哲有些激动地打断她,
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引得旁边几个同事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连忙压低声音,“我很清醒!
那不是飞蚊症,那是一个…一个形状!一个人的形状!而且它…它在动!”“好好好,
不是幻觉不是幻觉。”小琳连忙安抚他,但那语气更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那你说是啥?总不至于是哪个同事躲在办公室陪你加班吧?图啥呀?”阿哲语塞。
他知道自己拿不出任何证据,听起来确实荒谬可笑。“要不…”小琳建议道,
“你去看看行政部能不能调一下昨晚楼层的监控看看?如果真的有人恶作剧,肯定能拍到。
”这句话点醒了阿哲。对啊,监控!现代化的办公楼里遍布摄像头,如果真有什么东西,
一定能被记录下来!中午休息时间,阿哲立刻找到了大楼的安保部门。
值班的是个四十多岁、面色疲惫的男人,听阿哲说明来意后,显得很不耐烦。“查监控?
为什么?丢东西了?”保安打着哈欠问。“不是…我昨晚加班,
好像…好像看到楼层里有人…”阿哲含糊其辞,不敢直接说见鬼。保安瞥了他一眼,
在登记本上潦草地记了几下,嘟囔着“你们这些加班的尽没事找事”,
但还是带他去了监控室。屏幕上分割出无数个小画面,显示着大楼各处的实时情况。
保安调出了昨晚第十七百区区域的录像,按照阿哲说的时间段快速播放。黑白无声的画面里,
只有阿哲一个人坐在工位前,偶尔起身活动,去茶水间,然后又回到座位。画面流畅,
没有任何跳跃或干扰。
次看到异样、查看手机、去茶水间的时候——监控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对着空气做出各种反应,
样子甚至有些滑稽。没有任何影子,没有任何第二个人或任何形似人的东西出现。“看到了?
”保安指着屏幕,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什么都没有。小伙子,加班别太晚,容易神经衰弱。
”他拍了拍阿哲的肩膀,“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阿哲看着屏幕上那个独自一惊一乍的自己,甚至也开始怀疑起来。
难道…真的全都是我的想象?压力过大导致的精神紧张?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
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代码写错了好几行,被项目经理点名批评了一次。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昨晚的事,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阴魂不散。傍晚,下班时间到了,
同事们说说笑笑地陆续离开。小琳走之前,又过来看了看他。“怎么样?监控查到了吗?
”阿哲摇摇头,苦笑道:“什么都没有。大概…真的是我累出幻觉了。
”小琳松了口气:“我就说嘛。赶紧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别再加班了,听见没?
”“知道了,谢谢。”阿哲点点头。小琳走后,办公室很快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项目进度落后,他不得不留下来继续赶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
给办公室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但这温暖却无法渗透进阿哲冰冷的心里。随着天色渐暗,
阳光褪去,办公室里的阴影开始逐渐拉长、加深。白天被压抑下去的恐惧,随着光线的消失,
再次一点点从心底滋生蔓延开来。他不敢再去看任何黑屏的显示器,
刻意回避着所有能映出影像的表面。他甚至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但恐惧本身,
就是最好的催化剂。就在他全神贯注盯着代码,试图驱散脑中杂念时,
桌上的内部通讯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叮铃铃——!!!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如同爆炸般惊人!阿哲吓得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惊恐地瞪着那部不断发出刺耳***的红色电话。谁会在这个时间打内部电话?
整层楼应该只有他一个人了!电话铃执着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催命一般。他颤抖着手,
迟疑地拿起听筒。“喂…喂?”他的声音干涩发颤。电话那头,没有任何人声。
只有一种细微的、极其诡异的声响——嘶嘶…滋滋…像是电流干扰的噪音,
又像是某种老旧磁带卡顿的摩擦声。在这噪音的底层,
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更微弱、更难以分辨的…仿佛是人极力压抑着的、扭曲的喘息声。
阿哲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谁?!谁在那儿?!”他对着听筒低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回应他的,只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滋滋…”声,持续了大概五六秒。
然后——“咔哒。”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响起:“嘟—嘟—嘟—”阿哲僵在原地,
手里紧紧攥着听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
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慢慢地、僵硬地放下听筒,目光惊恐地扫视着空旷的办公室。
就在他斜对面不远处,另一部内部电话的听筒,正安静地躺在座机上,
没有任何刚刚被使用过的痕迹。刚才那个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那个诡异的声响…到底是什么?3 窃窃私语的黑暗内部电话的忙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与那诡异的“嘶嘶”声混合在一起,折磨着阿哲的神经。他像一尊石像般僵在原地,
耳朵竖起着,捕捉着办公室里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空调早已停止,
只有电脑主机发出低沉的嗡鸣。但在这惯有的背景音之下,阿哲似乎听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摩擦声?像是有人穿着不合脚的拖鞋,
在很远的地方…或者很近的隔壁,轻轻地、拖沓地走过。又像是指甲…非常长的指甲,
无意中刮过粗糙的墙面。声音太轻了,
轻到阿哲怀疑又是自己的听觉在极端紧张下产生的错觉。他屏住呼吸,努力去听。
声音似乎消失了。他刚稍微放松,那声音又响起来了!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一些!
而且不再是单一的来源,仿佛有好几个…或者说,好几个“方向”,
都在发出这种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摩擦和刮擦声。它们似乎在移动。在空旷的办公区间里,
围绕着他,缓慢地、迂回地移动。阿哲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颤抖着想打开手电筒功能,却因为恐慌几次输错解锁密码。
“冷静!冷静下来!”他低声命令自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解锁了手机,
惨白的光柱瞬间亮起,刺破了工位周围的黑暗。他猛地将光柱扫向四周!光影晃动,
照亮一排排整齐的工位、文件柜、以及远处墙壁上抽象的艺术画。光线所及之处,空无一物。
那些细微的声响也在他打开手电的瞬间,戛然而止。仿佛它们对光…异常敏感。
阿哲不敢关掉手电,他紧紧握着手机,像握着一把能驱魔的匕首。他慢慢站起身,
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他必须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鬼!是人?是动物?
还是…他不敢去想那个答案。他离开工位,开始小心翼翼地巡视这一片办公区。
手机光柱在他前方投下摇晃不安的影子,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节拍上。
他检查每一个隔断后面,每一个可能***的角落,甚至打开文件柜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异响。难道又是幻觉?因为那个诡异的电话,
导致自己神经过敏了?他走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另一个正常运转的世界,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玻璃。
这种对比让他感到更加孤独和绝望。就在他望着窗外发呆时,
眼角的余光再次捕捉到了那个现象!窗户的玻璃,在特定角度下,也能映出室内的倒影。
虽然因为外面的强光而很模糊,但他确实看到了——在他倒影的身后,远处的某个工位区,
一个扭曲的、细长的黑色影子,极快地从一个隔断闪到另一个隔断后面,消失不见!
它的动作不再是静止的,而是…敏捷的、鬼祟的!阿哲猛地转身,
将手机光柱狠狠扫向那个方向!光线下,依旧只有冰冷的办公家具。但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