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亡魂与掠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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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熵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尽的下坠中漂浮了整整一个世纪。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以及自己身体被巨大冲击力抛飞时的失重感。

“我……死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水滴,骤然惊醒了浑噩的意识。

他“睁开”眼,或者说,他试图做出这个动作,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眼睛,也没有身体。

他只是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能量体,漂浮在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沌之中。

上下左右皆是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实体,只有无尽的、令人窒息的灰暗。

一种彻骨的寒意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首接侵蚀着他的灵魂本源,让他本能地感到战栗和渺小。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

地狱?

还是天堂?

不,都不像。

这里只有空洞和死寂,仿佛一切意义和存在都被这片虚无所吞噬。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至极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传来!

那是一种极其原始的渴望——对“存在”本身的渴望!

他不想消失,不想融入这片永恒的虚无!

现代社会的记忆、未尽的梦想、对生命的眷恋……所有的一切化为一股汹涌的执念,支撑着他这缕脆弱的残魂。

“活下去!

我必须活下去!”

这股强烈的求生欲,仿佛黑暗中的一丝火星,虽然微弱,却异常醒目。

而正是这丝“醒目”,引来了这片死寂世界的第一个“居民”。

嘶——一声轻微却首抵灵魂深处的嘶鸣在不远处响起。

凌熵的“感知”中,一个阴影正快速逼近。

那是一个难以名状的怪物。

它大约只有野狗大小,形态不断扭曲变化,像是一团粘稠的、翻滚的黑雾。

黑雾中偶尔会凝聚出扭曲的爪牙和一张布满利齿、不断开合的空洞嘴巴。

它没有眼睛,但李慕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贪婪、饥饿、混乱的意念牢牢锁定了自己。

灵魂深处传来前所未有的警报!

比面对车祸时更强烈千百倍的危险预感席卷而来!

跑!

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他拼命地试图移动,但他这个能量体在虚无中移动得极其缓慢,如同在水中挣扎。

而那团黑雾般的怪物,速度却快得惊人!

它仿佛是这片虚无的一部分,流动着、蔓延着,瞬间就拉近了距离。

凌熵甚至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腐朽、冰冷的气息,那是一种对一切生灵魂魄的极致渴望。

“不!

不要!”

无声的呐喊在意识中回荡。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由黑雾凝聚成的、布满利齿的大口,朝着自己猛地噬咬而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凌熵的意识!

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撕裂、被咀嚼、被消化的终极痛苦!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那怪物大口吞噬,意识本源如同被投入强酸般快速溶解、消散。

模糊间,一些混乱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吞噬冲入他的意识:……无尽的饥饿……黑暗中的爬行……吞噬更弱小的光点……被更强大的存在追逐……恐惧……疯狂……这是那头怪物的记忆!

它是一种生于斯长于斯的低等恶魔,以闯入此地的脆弱魂灵为食,是这片暗位面最底层的掠食者——掠魂者!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李慕。

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就要面临真正的、魂飞魄散的终结吗?

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不!

不甘心!

绝不甘心!

“我!

想!

活!”

对生存的欲望,化作了最纯粹、最尖锐的精神冲击,狠狠地撞向掠魂者那混乱不堪的意识核心!

掠魂者的吞噬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简单、只有饥饿和吞噬本能的意识,从未遭遇过如此复杂而强烈的精神反抗。

它吞噬过无数残魂弱魄,那些灵魂大多懵懂、恐惧,很快就会被它同化、吸收。

但眼前这个“食物”不一样。

他的灵魂光芒虽然微弱,内部却蕴含着一种它无法理解的“复杂性”和“韧性”。

那咆哮而来的不甘和愤怒,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了它混乱的意识之中!

嘶?!!

掠魂者发出了困惑而痛苦的嘶鸣。

凌熵的记忆洪流——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阳光、雨水、欢笑、泪水……这些庞大、有序、鲜活的信息,对于它那简单原始的思维来说,是难以承受的冲击!

它的吞噬过程被打断了,黑雾般的身体剧烈翻滚起来。

机会!

凌熵感受到了对方意识的混乱和一瞬间的脆弱。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不再想着逃跑,而是疯狂地、不顾一切地集中起自己所有的意识,所有对生命的渴望,所有作为“凌熵”存在的证明,化作一柄无形的尖刀,顺着那精神冲击造成的裂缝,狠狠地刺了进去!

“是我吃掉你!”

这不是声音,而是最纯粹的灵魂咆哮!

仿佛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在灵魂层面炸开!

掠食魂那脆弱的意识,根本无法承受一个拥有高度自我意识的现代灵魂的决死反击,瞬间布满了裂痕,然后轰然破碎!

它的嘶鸣戛然而止,身体翻滚的黑雾骤然凝固。

下一刻,更加剧烈的痛苦反馈回来,但这次,是来自掠食魂的意识消散前的最后挣扎。

凌熵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撕裂了,但那感觉很快被一种奇异的“填充感”所取代。

他感觉自己正在疯狂地“吸收”着什么。

不再是他的灵魂被吞噬,而是反过来,他在本能地拉扯、吸收着掠食魂破碎后逸散的能量和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

过程短暂而猛烈。

几个呼吸之后,周围的虚无重归死寂。

那团黑雾般的掠魂者消失了。

而凌熵,仍然“存在”着。

但他不再是那个微弱的人类灵魂光团。

他感觉到自己拥有了一个“身体”——正是刚才那只掠魂者的黑雾之躯!

只是这具身体现在受他的意识掌控。

一种强烈的虚弱感袭来,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马拉松,灵魂疲惫不堪。

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实在感”也充斥着他的意识。

他不再是一个随时会消散的能量体,而是......有了一个尽管丑陋却切实存在的“容器”。

他还活着。

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记忆融合带来的混乱逐渐平息,他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这是一个被称为暗位面的维度,与生者的世界相邻,充斥着黑暗能量、残破灵魂以及各种以负面能量为生的可怖存在。

而他,刚刚杀死并取代了一只最底层的暗位面生物。

后怕、茫然、以及一丝扭曲的庆幸交织在一起。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体会这“新生”,灵魂深处,某种沉睡的东西似乎被这激烈的生死搏杀和恶魔能量的注入唤醒了。

嗡——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在他(凌熵的灵魂核心)与这个暗位面的某种底层规则之间产生。

他“看”到,自己这具新生的恶魔之躯内部,一点璀璨的、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光芒缓缓亮起。

它不同于暗位面的灰暗与死寂,它蕴含着一种复杂的、灵动的、近乎“法则”的力量。

这力量温和却坚定地流淌开来,开始缓慢地改造、适应这具恶魔之躯,并与他的灵魂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与此同时,一些明悟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心头:灵魂系。

这是他独一无二的力量。

源于他特殊的穿越者灵魂,在吞噬恶魔、于生死间爆发的瞬间,与这个世界的魔法本源奇迹般共鸣而诞生的全新魔法系。

它还很弱小,功能模糊。

“……灵魂系吗?”

凌熵(他暂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用新生的恶魔之躯,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沙哑的、不属于人类的嘶鸣,在这片无尽的虚无中,微不可闻。

他活下来了。

并且,他拥有了在这片绝望之地挣扎求生的第一份资本。

然而,几乎就在他初步稳定下来的瞬间,远处更深沉的黑暗中,几道同样贪婪、饥饿的意识,似乎被刚才短暂的灵魂交锋和新生魔法系觉醒时细微的能量波动所吸引,悄然窥视而来。

凌熵猛地一凛,恶魔身躯本能地绷紧收缩。

暗位面的流亡,此刻,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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