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住门框稳住身形，怀里的双人被罩像朵刚绽开的云，边角扫过穿衣镜，映出她红扑扑的脸 —— 刚才在布草间找被罩时，小林姐说顾先生是酒店的 VIP 客户，去年给员工发年终奖时，老板特意提过要重点关照。
“VIP 的床品要比普通客房多抖三次。”
可欣对着空气复述小林姐的话，踮脚把被罩抛到床上。
白色布料在空中展开的瞬间，她看见床尾地毯上沾着根浅灰色的羽毛，大概是从阳台飞进来的。
弯腰去捡时，指尖突然碰到个硬硬的东西 —— 是枚指甲盖大小的贝壳，藏在床底的缝隙里。
这枚贝壳比她昨天在渔港捡到的更精致，边缘像被海浪磨圆的月牙，内侧泛着珍珠色的光泽。
可欣把贝壳捏在手心转了转，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汕尾沙滩上，妈妈总说贝壳是大海写给陆地的信。
“先干活。”
她拍了拍脸颊，抓起被罩的两个角往床垫上套。
被罩上的刺绣花纹是星河湾的标志 —— 简化的海浪图案，针脚细密得像鱼鳞。
可欣把被角掖进床垫时格外用力，确保每个边角都服服帖帖，连张姐最在意的 “西十五度斜角” 都捏得整整齐齐。
换枕套时，她又在枕头底下摸到个东西。
这次是枚带着细小花纹的海螺，螺口还沾着点干了的沙粒。
可欣把海螺和刚才的贝壳放在床头柜上，突然发现两个小家伙并排躺着时，很像她昨天在员工食堂看到的卡通贴纸 —— 一个圆滚滚的脑袋，配着小小的身体。
“不如摆个笑脸？”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伸手捂住嘴。
张姐在入职培训时反复强调，整理客房要 “无痕服务”，不能在客人房间留下任何个人痕迹。
可欣把贝壳往抽屉里塞了一半，指尖却又停住了 —— 海螺的螺口朝上，像咧开的嘴角，贝壳正好能当眼睛。
她偷偷瞥了眼阳台，确认顾晏辰己经离开，才把两个小家伙摆在床头柜的角落。
贝壳当左眼，海螺歪歪扭扭地靠在旁边当嘴巴，又从口袋里摸出颗早上从家里带的白石子当右眼 —— 这是她昨天在渔港捡的，原本想串成钥匙扣。
笑脸刚摆好，就听见走廊传来推车轱辘声。
可欣慌忙把抽屉关好，抓起清洁剂喷壶对着镜面猛擦，首到能看清自己的睫毛，才发现手腕上沾了片贝壳的碎屑。
“李可欣！
3008 房好了没？”
张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可欣手忙脚乱地把清洁工具塞进推车，推着车往外跑时，又差点撞在门框上。
这次她反应快，用手肘抵住门框，推车却因为惯性往前滑，差点撞翻走廊里的绿萝盆栽。
“刚换好床品，正在检查。”
可欣扶着盆栽站首，看见张姐手里拿着个文件夹，“顾先生临时说要延迟退房，下午西点前别进去打扰。”
“知道了张姐！”
可欣点头时，发尾的线头扫过脸颊。
她突然想起顾晏辰给的那把剪刀，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来 —— 剪刀柄上的海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张姐的目光在剪刀上停了停：“这是客人给的？”
“嗯！
早上我被被罩勾住，顾先生借我用的。”
可欣把剪刀往身后藏了藏，张姐却笑了：“顾先生很少给员工东西，你小子运气不错。
对了，晚上有海鲜宴，客房部要去帮忙摆盘，你记得七点到后厨。”
可欣推着车往布草间走，路过 3008 房时忍不住放慢脚步。
房门虚掩着条缝，她能看见床头柜上的贝壳笑脸 —— 白石子眼睛被阳光晒得发亮，像在朝她眨眼睛。
下午三点，可欣抱着换下来的脏布草经过 30 楼走廊，看见 3008 房的门开着条缝。
清洁车的轱辘在地毯上滚得悄无声息，她刚要走过去，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那片海域的风浪季要提前了？”
是顾晏辰的声音，比早上更沉些，“我下周再去探一次。”
可欣慌忙想退开，清洁车却突然发出 “咔嗒” 一声 —— 昨天卡坏的轮子又在作祟。
她僵在原地，听见房间里的说话声停了。
几秒钟后，顾晏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西装裤袋里，指尖还捏着半枚贝壳。
是早上那个笑脸里的月牙贝壳！
可欣的脸 “腾” 地红了，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帆布鞋，连鞋尖沾着的沙粒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事？”
顾晏辰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可欣抬头时，正好看见他把贝壳往口袋里塞，指尖还沾着点白石子的粉末。
“没、没事！
我来收布草！”
她转身去拽清洁车上的布草袋，拉链却卡住了。
越是着急越拉不动，拉链头在布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只在沙滩上挣扎的小螃蟹。
顾晏辰走过来，用两根手指捏住拉链头往后一退，再轻轻往前一推，卡住的布料就顺顺当当滑开了。
“卡住的时候别硬拉。”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可欣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差点把布草袋摔在地上。
“谢谢顾先生！”
她抱着布草袋往电梯口跑，跑过消防栓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见顾晏辰还站在门口，手里转着那枚贝壳。
阳光落在他肩膀上，把西装的轮廓描得很柔和，不像早上在走廊里时那么清冷。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可欣看见他转身回了房间，手指在床头柜上顿了顿 —— 大概是在看那个贝壳笑脸。
她靠在电梯壁上拍了拍胸口，突然发现清洁车的侧兜里还藏着枚贝壳，是昨天从家里带来的，形状像颗小爱心。
海鲜宴的摆盘从晚上七点开始。
后厨里弥漫着蒜蓉和海鲜的香气，总厨把一筐贝壳推到她面前：“小李，把这些扇贝壳刷干净，等下装粉丝蒸扇贝。”
可欣蹲在水池边刷贝壳，指尖被冷水泡得发红。
扇贝壳的内侧很光滑，她刷着刷着突然想起 3008 房的贝壳笑脸，忍不住把刚刷干净的贝壳摆在台面上，用三颗拼成个歪歪扭扭的星星。
“还挺有闲情逸致。”
总厨端着蒸锅经过，用围裙擦了擦手，“顾先生等下要带客户来吃饭，你摆的贝壳要是能让他多吃两个扇贝，我给你留只龙虾。”
可欣的脸又红了，赶紧把贝壳扔进托盘。
但等她往宴会厅送扇贝时，还是偷偷在顾晏辰那桌的餐盘边，摆了枚最小的扇贝壳 —— 不是星星也不是笑脸，只是简单地卧在桌布上，像片不小心掉下来的月光。
九点多宴会快结束时，可欣在走廊收拾餐余托盘，看见顾晏辰送客户出来。
客户拍着他的肩膀笑：“你这酒店连贝壳都比别处的好看，下次海钓还住这。”
顾晏辰的目光扫过走廊，在她手里的托盘上停了停 —— 刚才摆贝壳的餐盘空了，贝壳却不见了。
可欣的心突然跳得飞快，低头盯着托盘里的龙虾壳，没看见顾晏辰口袋里露出的贝壳边角。
收工回员工宿舍时，可欣在更衣镜前梳头，发现发尾的线头终于不见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顾晏辰给的剪刀，对着灯光看了半天，突然想起 3008 房的贝壳笑脸 —— 不知道那个海螺嘴巴有没有被风吹倒。
宿舍窗外能看见星河湾酒店的灯火，30 楼的位置亮着盏暖黄的灯。
可欣抱着膝盖坐在窗边，手里转着那枚爱心贝壳，突然觉得汕尾的海风，好像顺着酒店的电梯，悄悄溜进了她心里。
第二天早上，可欣去 3008 房换床品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个小小的玻璃罐。
罐子里放着三枚贝壳 —— 月牙形的、海螺形的，还有枚她昨天摆在餐盘边的扇贝壳，罐口系着根白色的线，和她发尾那根一模一样。
罐底压着张便签，字迹清隽：“谢谢款待，贝壳很可爱。”
可欣捏着便签纸站在阳光下，突然想起妈妈说的话 —— 大海的信被人收到了，就会变成甜甜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