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是被疼醒的。
后颈的伤口又在渗血,混着雨水黏在破布衫上,像块发臭的膏药。
他缩在城隍庙的供桌底下,听着外面醉汉们的笑骂声渐远,才敢慢慢探出头。
供桌上的长明灯早灭了,只有月光从漏风的窗棂挤进来,在地上淌出几道惨白的光。
他摸了摸脖子,指尖沾着的血是温的,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还活着。
镇上的孩子都叫他“野狗子”,爹娘死得早,他就靠着帮人跑腿、捡别人不要的东西过活。
今天不过是路过李屠户的摊子,多看了两眼挂着的五花肉,就被屠户的儿子带着人追打,一路从街东头撵到这破庙里。
“咳咳……”沈念蜷起膝盖,把脸埋进去。
胃里空得发慌,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可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滚过一声惊雷。
不是寻常的闷响,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上砸了下来,震得供桌都在发抖。
沈念吓得捂住嘴,透过供桌的缝隙往外看——一道刺目的金光正从庙顶破洞坠下来,拖着长长的焰尾,像条烧红的铁鞭,首首砸向他藏身的位置!
他想躲,可身体像被钉住了,连眼皮都抬不动。
金光裹着股灼热的气浪涌过来,他闻到了硝烟味,听到了金铁交鸣的脆响,还有一个男人的怒吼,沉得像山崩:“尔等宵小,也敢拦我?!”
那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紧接着,金光“噗”地钻进他的额头。
沈念感觉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火,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炸开:云雾缭绕的南天门,穿着银甲的士兵举着长枪刺来,一个三只眼的男人挥着刀,刀光劈开云层,却被数道天雷劈中肩膀……“呃啊——!”
他疼得在地上打滚,额间那块小时候被烫伤的疤像是活了过来,烫得能烙熟鸡蛋。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剧痛慢慢退去,只剩下浑身脱力的酸软。
沈念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庙外的雨还在下,可刚才那道金光,还有那个怒吼的声音,却像刻在他骨头里一样,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地摸向额头,疤痕处平平无奇,可指尖触到的地方,似乎藏着一股陌生的力量,正顺着血液慢慢往西肢流。
“谁……”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还是自己的,却又好像多了点什么,“是谁在里面?”
没人回答。
只有城隍庙角落里,一只躲雨的野猫被惊动,“喵”地叫了一声,窜进了黑暗里。
沈念不知道,从金光钻进他额头的那一刻起,青岩镇那个任人欺负的“野狗子”,己经不再是原来的沈念了。
而几里外的山腰上,一间猎户搭的草屋里,苏瑶正对着药炉里跳动的火苗发呆。
她爹进山三天了还没回来,娘临走前塞给她的护身符,刚才突然发烫,烫得她差点扔在地上。
“瑶儿,去看看锅里的粥。”
里屋传来奶奶咳嗽的声音。
“哎,来了。”
苏瑶应着,把护身符揣回怀里,指尖还残留着那点奇异的温度。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山林,总觉得今晚的雨,下得不太对劲。
山雨欲来,风己满楼。
而这场雨里藏着的秘密,才刚刚开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