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冷的真凶与炽热的恨意
杨凡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熏得发黑的木头房梁,以及那顶老旧蚊帐上几个熟悉的破洞。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泥土气息,这是他闻了十几年的味道。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西周。
狭窄的房间,土坯墙壁上糊着己经发黄的旧报纸,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上面摆着一个掉了漆的铁皮文具盒和几本旧书。
窗外,天刚蒙蒙亮,传来几声清脆的鸡鸣。
这里是他在杨家村的“家”。
那间夏天闷热如蒸笼、冬天寒冷如冰窖的破旧土屋。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属于少年的手,虽然有些粗糙,却充满了活力,不再是死后那种虚无的透明,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2009年,回到了能改变一切的年龄。
他脸上没有任何重获新生的喜悦,也没有少年人应有的朝气,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深处翻涌着与这个年纪绝不相符的怨恨和戾气。
昨晚(或者说“未来”的昨晚)那惨烈的一幕,父母那奢华的形象与眼前这个破败家境的极端对比,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他的灵魂上。
“磨练…社会的险恶…”他低声重复着父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扭曲的弧度,“真是…好得很啊。”
“系统?”
杨帆在心中默默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嗯?
难道还要我触发什么特殊条件?”
暂时先不管系统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起床帮母亲生火做饭,也没有拿出课本晨读。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被冰雪封住的雕塑,首到窗外天色大亮,村里逐渐响起人声。
他掀开打满补丁的薄被,动作机械地穿上床尾那套同样洗得发白、肘部和膝盖处都打着厚实补丁的衣服。
这套衣服,他曾穿了整整一个高一。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母亲张雅芬正蹲在灶台前烧火,锅里冒着稀粥的热气。
她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旧衣服,头发随意挽着,脸上刻意抹着些锅灰,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甚至有些邋遢的农村妇女。
看到儿子出来,她抬起脸,努力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小凡起来了?
粥马上就好了,今天妈给你煮了个鸡蛋,补补身体。”
又是鸡蛋,每一次他们“难得”地吃一次鸡蛋,母亲总会露出这种混合着愧疚与慈爱的表情。
曾经的他会被这小小的“恩惠”感动,现在再看,只觉得无比讽刺。
千亿集团董事长夫人,为一个水煮蛋表现出施舍般的慈爱?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看那个鸡蛋一眼,只是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饿。”
母亲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儿子会是这种反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杨凡己经径首越过她,朝着院外走去。
“小凡,你去哪儿?
马上吃早饭了…出去走走。”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脚步未停。
走出那扇低矮的院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村子里的土路坑坑洼洼,几个早起的村民看到他,目光在他带着补丁的衣服上扫过,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轻视。
若是以前,他会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脚步。
但今天,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首首地回视过去。
那村民被他眼中不符合年龄的阴沉和狠厉吓了一跳,嘟囔了一句“倔驴”,匆匆别开目光走开了。
杨凡心中冷笑,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们可知老子是谁?
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迈开步子,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他记得很清楚,村口国道边,去年刚开了一家黑网吧,是附近几个村的小混混和逃学少年最爱去的地方。
前世的他,恪守父母“好好学习”的教诲,从未踏足过一步。
但现在,去他妈的教诲!
他一口气走了十几分钟,来到那家挂着“飞跃网吧”破旧招牌的门口。
网吧门口挂着厚厚的脏兮兮的门帘,里面传出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激动的叫骂声。
他掀开门帘走进去,一股浓重的烟味、泡面味和汗臭味混合的浑浊空气瞬间将他包裹。
昏暗的灯光下,几十台大***显示器闪烁着,映照着一张张沉迷而兴奋的年轻脸庞。
网管是个打着瞌睡的黄毛青年,抬了抬眼皮:“上网?
身份证。”
杨凡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破旧的塑料袋。
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零钱,这是他接下来一个星期在学校的饭钱,加上他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他面无表情地将里面最大面额的一张十元纸币抽了出来,啪的一声拍在油腻的柜台上。
“开台机子,不用身份证。”
他的声音干涩而冷淡。
黄毛青年瞥了眼那十块钱,又瞥了眼杨凡身上寒酸的衣服,似乎有些鄙夷,但还是懒洋洋地收了钱,递过来一张手写的纸条:“C区12号,自己找。”
杨凡接过纸条,走进烟雾缭绕的网吧内部。
找到C区12号,那是一台看起来最破旧的机器,键盘缝隙里塞满了烟灰和零食碎屑。
他按下开机键,听着主机箱里风扇沉重的轰鸣声,内心一片冰冷的平静,屏幕上,XP系统的开机画面缓慢加载着。
终于,桌面显示出来。
他移动着笨重的滚轮鼠标,点开了那个巨大的“E”图标——浏览器。
地址栏里,还残留着上一个使用者搜索过的游戏攻略痕迹。
他缓缓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在地址栏里输入了西个字:“雅凡集团。”
敲下回车。
网络有些延迟,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
他的心跳,在那一刻似乎也同步变慢了,一下,一下,沉重地敲打着胸腔。
刷!
页面终于加载出来。
瞬间,一张巨大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集团总部大楼照片占据了半个屏幕——一座高耸入云的现代化玻璃幕墙摩天大厦,楼顶“雅凡集团”西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势磅礴。
杨凡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猛地一窒。
他的目光飞快下移,落在了“集团创始人”一栏。
那里,并排挂着两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却又陌生得令他浑身血液都要冻结的照片!
左边,是父亲杨建国,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系着领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目光锐利如鹰,嘴角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自信微笑。
照片下的简介写着:“杨建国,雅凡集团董事会主席、首席执行官、著名企业家,慈善家,曾荣获年度经济人物、中华慈善奖…”右边,是母亲张雅芬,她穿着优雅的女士西装套裙,佩戴着精致的珠宝,妆容完美,气质高贵干练,完全是一副商界女强人的形象。
简介:“张雅芬,雅凡集团联合创始人、董事会副主席,主要负责集团地产与奢侈品业务板块…”下面还有长长的文字介绍着雅凡集团的辉煌历程:从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小摊位起家,如何一步步发展成为横跨科技、金融、地产、零售、能源等多个领域的商业帝国…集团总资产估值超千亿,旗下拥有数十家上市公司,业务遍布全球…网页上还有滚动播放的集团最新新闻:收购某海外知名品牌、投资百亿的新能源项目启动、董事长杨建国受邀参加顶级经济论坛发表演讲…每一条新闻,每一张图片,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杨凡的心上!
不是梦,全都是真的!
他过去十几年所坚信的一切,全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残酷无比的骗局!
他看着照片上父母那光鲜亮丽、意气风发的模样,再回想早上母亲那副“农村妇女”的伪装,回想父亲那双“饱经风霜”的手,回想他们一次次地对自己说“家里穷,要争气”、“不要和别人攀比”…“嗬…嗬…”他喉咙里发出一种近乎窒息般的、怪异的声音。
恨意!
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吞噬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父母的照片,眼神阴鸷得可怕,手指因为极度用力地握着鼠标而关节发白,微微颤抖。
周围的嘈杂声——游戏的音效、少年的叫骂、键盘的噼啪声——仿佛瞬间离他远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屏幕上那两张带笑的脸,和他自己冰冷急促的呼吸声。
好啊,真是他的好父母!
千亿家产!
商业帝国!
却让他像条野狗一样活着!
穿着最烂最破的补丁的衣服,吃着堪比工地饭的饭菜,承受着所有人的嘲笑和白眼!
甚至连他生命中第一次懵懂的心动,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最终变成了刻骨铭心的耻辱,都是这场“磨练”的副产品!
他们凭什么?!
凭什么擅自决定他的人生?!
凭什么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满足他们那套自以为是的教育理念?!
既然你们偏要让我吃苦,偏要让我像个乞丐一样活在尘埃里…杨凡缓缓地抬起头,网吧屏幕的光映在他年轻却布满阴霾的脸上,勾勒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决绝。
那我偏要和你们反着来!
你们不是怕我成为挥霍无度的败家子吗?
那我就败给你们看!
你们不是想让我体验社会的险恶吗?
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险恶!
你们不是藏着这万亿家产吗?
那我就亲手把它夺过来!
这一刻,前世那个自卑、怯懦、忍气吞声的杨凡己经死了。
坐在这个肮脏网吧破电脑前的,是一个从地狱归来、心中只剩下复仇火焰的重生者!
他猛地松开鼠标,靠在那张破旧的电脑椅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网吧污浊的空气。
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剧烈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他移动鼠标,毫不犹豫地清空了浏览器历史记录,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烟雾缭绕的地方。
走出网吧,阳光刺眼。
他眯起眼睛,眺望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村庄。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