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温府书房。
我盯着烛火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蓝皮账册。
里面详细记载着陆晏辰这三年来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
盐铁走私、军械倒卖、私铸官银……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青竹端着药碗进来时,被我满手的血吓了一跳:
“姑娘!您的手……”
我这才发现,掌心的碎玉不知何时已深深嵌进皮肉。
鲜血顺着指缝滴在账册上,将“陆晏辰”三个字染得猩红刺目。
“不妨事。”
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舌尖发麻。
“东西都备好了?”
“按姑娘吩咐,陆大公子已在偏厅候着。”
我起身时,后腰撞伤处传来尖锐的疼痛。
这痛让我想起白日里陆晏辰推我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
好得很。
既然六年真心喂了狗,那便别怪我釜底抽薪。
偏厅里,陆承渊正在赏玩多宝阁上的青瓷瓶。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轻笑:
“温姑娘这伤,看着比传闻中还精彩些。”
烛光下,他玄色锦袍上的银线云纹若隐若现,腰间玉佩却是罕见的血玉。
传闻陆家大公子出生时手握凝血,故偏爱血色。
我径直将账册拍在案几上:
“我要陆晏辰身败名裂。”
陆承渊挑眉翻了几页,突然嗤笑出声:
“私盐这条若是真的,够他掉十次脑袋。”
他抬眼看我,“为什么选我?”
“因为陆家只有大公子……”
我慢慢展开染血的盐引契书,“认得这上面的暗记。”
他瞳孔骤缩。
那是先帝御赐的盐引专用朱砂印,如今早被陆晏辰偷梁换柱。
三更梆子响时,我们达成了交易。
陆承渊临走前,突然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瓶:
“蜀地来的雪莲膏,治淤伤有奇效。”
我怔了怔。
这世上记得我伤痛的,竟是个陌生人。
“温姑娘。”
他站在阶下回头,月光描摹着他凌厉的轮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你看男人的眼光,实在差得很。”
我竟被这话逗笑了。
笑着笑着,喉间突然涌上腥甜。
回到书房,我点燃了火盆。
六年间陆晏辰写给我的信,此刻都成了可笑的废纸。
“卿颜吾爱,见字如晤”
火光吞没了这行字,就像吞没了我痴傻的六年。
最后一封是上月写的:“盐引事成后,必以正妻之礼相迎。”
我嗤笑着将信掷入火中,从案几下摸出妆奁木匣。
匣中是那支褪色的糖人竹签。
他掌权了,糖却给了别人。
竹签在火中噼啪作响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姑娘!”青竹慌张跑来,“云家送嫁妆的队伍把咱们商行大门堵了!”
我站在阁楼上,看着长龙似的嫁妆队伍蜿蜒而过。
最显眼的是那顶珍珠轿,轿帘上缀着九百九十九颗南海珠,那可是我生理期下了 999 次水,为救他命捡回来的,现在他特意送给了云舒窈。
“听说陆公子连轿杠都包了金箔呢!”
“云小姐那套嫁衣更了不得,绣娘说用了十两金线……”
路人的议论声中,我摩挲着袖中冰冷的银库钥匙。
这把钥匙,是陆晏辰醉酒后亲手给我的。
他说:“卿颜,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里了。”
多讽刺。
“备笔墨。”我轻声道。
给陆承渊的密信上只有一行字:
“明日大婚,送你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