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日梦碎四十二岁生日那天,我又一次面试失败。
妻子把离婚协议拍在桌上:“连奶粉钱都赚不到,算什么男人!”深夜,
我攥着仅有的三万积蓄计划摆摊创业,
却被岳母嘲讽:“早知道让女儿嫁给你那个开公司的同学!
”直到女儿把幼儿园画作塞进我手里:“爸爸,你煎的蛋饼全世界最香。
”我咬牙推起破三轮车出摊,第一天就碰上城管突击。狼狈逃窜时,车翻了,
鸡蛋液流了一地。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老同学,你这创业也太寒酸了。
”当年睡我下铺的兄弟,正从迈巴赫车窗里探出头来。---四十二岁生日这天,
周磊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唤醒的,像有根锥子钉在太阳穴上。不是宿醉,是失眠的后遗症。
窗外,城市在晨曦中苏醒,通勤的车流开始汇聚成沉闷的嗡鸣,另一种形式的绞索,
勒得他喘不过气。枕边早已冰凉,妻子李慧应该早就起床了,
客厅里隐约传来女儿妞妞看早教动画片的声音,脆生生的,却刺得他耳膜疼。他躺着,
一动不动,希望时间就此停滞。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是一条自动推送的生日祝福,
冰冷的电子贺卡图案,嘲讽意味十足。他划掉通知,指尖悬在邮箱图标上空,犹豫了几秒,
终于还是点了进去。收件箱里,寥寥几封邮件,最上面那封,
发件人是他上周苦苦面试的那家科技公司,标题是“关于您的面试结果”。心脏猛地一缩,
又迅速沉底。他几乎能背出那种标准化的、不带任何感***彩的措辞。点开。
“尊敬的周磊先生:非常感谢您参与本次岗位面试……您的经历非常出色……但很遗憾,
…我们已将您的简历存入我们的人才库……祝您早日找到合适的工作机会……”“人才库”。
他盯着这三个字,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那是失败者集体墓园的雅称。第四个月了。
从他上一份工作——一家不大不小的外贸公司运营经理职位被“优化”掉之后,整整四个月。
四十二岁,原本该是枝繁叶茂的年纪,他却像一棵被骤然砍断根系的树,迅速枯萎。
简历石沉大海,面试屈指可数,每一次都燃起微弱的希望,然后被更深的失望淹没。
年龄是原罪,薪资要求高是累赘,经验丰富在某些时候意味着“思维固化”。
他成了求职市场上最不受待见的那一类。卫生间镜子里的男人,眼袋浮肿,
鬓角钻出了扎眼的白茬,额头和眼角的皱纹像被刀刻过一样深。他掬起冷水狠狠扑在脸上,
试图振作,却只感到一片彻骨的冰凉。餐桌上放着半个冷掉的馒头和一碗稀饭。
李慧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眼底,一片冰凉。
妞妞在一旁用小勺敲着碗边,咿咿呀呀。往常,周磊会逗逗女儿,问问李慧今天有什么安排,
试图维持一种家庭日常的假象。但今天,生日和面试失败的双重压力,
让他失去了伪装的力气。他沉默地坐下,拿起馒头。“又没戏了?”李慧的声音平直,
没有疑问,只是陈述。她甚至没有抬头。周磊的喉咙哽了一下,嗯了一声。“第几次了?
自己数过吗?”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像两片薄冰,“周磊,妞妞下个月的幼儿园学费,
还有房贷,你自己算算,卡里还剩多少钱?”“我知道。”他声音干涩。“知道?
知道有什么用!”李慧的音调陡然拔高,手机被她“啪”地扣在桌上,妞妞被吓得一哆嗦,
茫然地看着妈妈,“知道就能变出钱来?知道就能让妞妞不吃奶粉改喝米汤?
我天天加班看老板脸色,回来还要看你这张苦瓜脸!四十二岁了,周磊,
你让我看到什么希望?”周磊攥紧了手里的馒头,指节发白。他想反驳,
想说他投了多少简历,跑了多少面试,想了多少办法,
但所有的语言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失业这四个月,他在这个家的话语权,
连同尊严一起,正在快速流失。“我会找到工作的。”他只能重复这句自己都快不信的话。
“找到?什么时候?明年?后年?”李慧冷笑一声,“我等不起,妞妞更等不起!
”2 创业梦断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声,转身进了卧室。
周磊僵在原地,妞妞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摸摸女儿的头。一天的煎熬。周磊把自己关在狭小的书房其实是阳台改造的,
漫无目的地刷新着招聘网站,邮箱安静得像一座坟墓。下午,他接到一个中介电话,
说有个仓库管理员的位置,问他有没有兴趣。四十二岁的前运营经理,去当仓库管理员?
他听着对方报出的那份勉强糊口的薪资,胸口一阵发闷,
却还是客客气气地说“我考虑一下”。挂了电话,他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久久无声。
傍晚,李慧的母亲,周磊的岳母来了。说是来看看妞妞,
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在周磊身上扫来扫去,像在评估一件滞销货。“磊子今天没出去跑跑?
”饭桌上,岳母夹了一筷子菜,状似无意地问。“嗯,今天……有点事。”周磊含糊道。
“哦,现在工作是不好找。”岳母叹了口气,语调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理解”,
“特别是你这个年纪,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像我们家那个远房侄子,搞互联网的,年轻,
一年挣这个数。”她伸出几个手指,在周磊眼前晃了晃。周磊埋头吃饭,味同嚼蜡。
“要我说啊,磊子,”岳母话锋一转,“当初要是听我们的,让慧慧跟了那个王浩,
现在哪用受这个罪?人家王浩,自己开公司,住大别墅,听说最近又换车了,
叫什么迈、迈巴赫?哎,就是慧慧死心眼……”“妈!”李慧喝止了一声,脸色难看。
周磊的筷子停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王浩,他的大学同学,睡他下铺的兄弟。
当年一起追李慧,王浩家境好,出手阔绰,但他最终选择了踏实稳重的周磊。这些年,
王浩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同学圈里的传奇,而周磊,则一步步滑向平庸。
这是扎在他心里最深的一根刺,如今被岳母轻而易举地***,血淋淋地晾在饭桌上。
他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低声说了句“饱了”,起身离开了餐桌。
身后传来岳母压低的声音:“……说他两句还不乐意了,本事没有,脾气倒不小……”深夜,
周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主卧的门已经对他关闭很久了,毫无睡意。妻子的抱怨,
岳母的嘲讽,像循环播放的磁带在他脑子里响。绝望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找工作看来是条死路了。坐吃山空,那点积蓄撑不了几个月。他必须做点什么。一个念头,
压抑了许久,此刻疯狂地滋生出来——创业。哪怕从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做起。他悄悄起身,
摸出手机,躲在卫生间的灯光下。屏幕的光映亮他亢奋又惶恐的脸。
他查询摆早餐摊需要什么手续,成本多少,哪里可以进货。
他盘算着自己卡里仅有的三万块积蓄,这是全家最后的保障。
鸡蛋、面粉、食用油、一辆二手三轮车、炉子、锅铲……他紧张地计算着,数字琐碎而具体,
带着一股油腥味,却奇异地给了他一种虚幻的掌控感。正算得入神,卫生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李慧站在门口,穿着睡衣,脸上结着冰。“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干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他手里的手机屏幕,那上面是某批发市场的食材报价单。
“我……我在想……”周磊试图解释。“想什么?又想那些不切实际的?”李慧打断他,
声音尖利,“周磊,我告诉你,趁早死了那条心!老老实实找个班上,
哪怕去送外卖、开滴滴!摆摊?亏你想得出来!风吹日晒,跟城管打游击,脸面还要不要了?
妞妞以后在幼儿园怎么跟小朋友说?她爸爸是个摊煎饼的?”“凭劳动吃饭,有什么丢人的!
”周磊忍不住顶了一句。“不丢人?呵!”李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周磊,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拿什么创业?拿你那三万块钱?赔光了全家喝西北风去?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后面的话,周磊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看着妻子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觉得无比陌生。争论已经没有意义。他沉默地低下头,
攥紧了手机。第二天是周六,气氛降至冰点。李慧带着妞妞回了娘家,
把周磊一个人扔在家里。空荡荡的屋子,死一般寂静。周磊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
绝望和屈辱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下午,他鬼使神差地出了门,骑着那辆破旧的电动车,
去了城郊的一个二手市场。在一堆锈迹斑斑的废铁里,他看中了一辆三轮车,车斗还算完整,
轮胎花纹还没磨平。讨价还价,最后以八百块钱成交。他又去杂货市场,
买了一个简易的燃气灶和一口厚厚的平底锅。把这些东西艰难地绑在电动车上,
摇摇晃晃骑回家时,他觉得自己像个悲壮的傻瓜,又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悲怆。李慧晚上回来,
看到堆在阳台角落的这些“家当”,脸色铁青,连吵都懒得跟他吵了,
只是用一种彻底失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比任何咒骂都让人心寒。晚上,
周磊在沙发上整理着乱七八糟的进货单,心情灰败到了极点。也许李慧是对的,
他就是个异想天开的失败者。妞妞悄悄从房间里溜出来,爬上沙发,钻进他怀里,
小手搂着他的脖子。“爸爸,你不开心吗?”女儿软糯的声音问。周磊鼻子一酸,
抱紧了女儿。“没有,爸爸在想事情。”妞妞从背后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
献宝似的递到他眼前:“爸爸,你看,我画的你!”画上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一个小人,
戴着白色的帽子大概是厨师帽,站在一个冒着热气的东西后面估计是煎锅,
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棒的厨师!他煎的蛋饼全世界最香!
”刹那间,周磊的视线模糊了。女儿的世界里,没有失业,没有创业失败的风险,
没有冷嘲热讽,只有爸爸和她认为全世界最香的蛋饼。这微不足道的认可,
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支撑他走下去的全部力量。他紧紧抱住女儿,
把脸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肩膀微微颤抖。3 屈辱重逢够了。
就算为了这个小人儿眼中的“全世界最香”,他也得试试。第二天,天还没亮,凌晨四点。
周磊悄悄起身,把昨晚腌制好的肉末、切好的葱花、调好的面糊,一样样搬下楼。
那辆破三轮车,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蹬动,链条发出嘎吱嘎吱的***,
在寂静的凌晨里传得老远。他选的地方是离小区几站地的一个新兴写字楼区附近,
那里早上上班的年轻人多。支起炉灶,点亮昏暗的充电灯,第一次点火,手都有些抖。
油锅热了,舀一勺面糊摊开,打上鸡蛋,撒上葱花和肉末,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第一个顾客是个行色匆匆的年轻女孩,要了一个加火腿肠的,扫码付款时,
机器发出“支付成功,七元”的提示音,周磊握着那张微微发烫的钞票,手心全是汗,
心里却涌起一股久违的、近乎战栗的激动。早高峰渐渐来临,生意比想象中要好。
也许是他的手艺确实不错,也许是位置选得好。他忙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痛,
心里却有种踏实的充盈感。也许,这条路真的能走通?就在他刚给一位顾客装好蛋饼,
准备喘口气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尖锐的哨声。“城管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瞬间,整条街像炸了锅。小贩们惊慌失措,收摊的收摊,推车的推车,
四散奔逃。周磊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手忙脚乱地想要熄火收东西,
可是越急越乱,锅碗瓢盆撞得叮当响。“前面那个!三轮车!站住!
”呵斥声和脚步声迅速逼近。恐惧攫住了周磊。他下意识地蹬起三轮车就想跑。
三轮车本来就很沉,加上慌乱,他蹬得歪歪扭扭。在一个路口拐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