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禁地第一视角

上篇：禁忌之城夙夜城，像一颗被强行按进群山褶皱里的黯淡明珠，终日被湿冷的雾气包裹。

通往城外的山路崎岖难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生面孔。海棠之所以会踏上这片土地，

是因为一封措辞恳切且报酬极其丰厚的委托信。信来自夙夜城的商会，

请求她这位小有名气的古籍修复师，前往城西的慕家古堡，

抢救一批因年代久远而濒临损毁的珍贵藏书。信末，

用加粗的字体特别强调：“务必于农历七月十五前抵达，并严格遵守本地习俗，

入夜后切勿外出。”这份古怪的附加条件，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在海棠的心头。

但丰厚的报酬和对未知古籍的好奇，最终战胜了那丝不安。她收拾好精密的修复工具，

踏上了旅程。长途汽车在盘山路上颠簸了几乎一整天，窗外是望不尽的浓绿和悬崖。

同车的几个本地人，自打车子接近夙夜地界，就变得异常沉默，

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警惕和压抑。当昏黄的夕阳开始舔舐山尖时，

破旧的汽车终于在离城门还有一里多地的一个岔路口停下。司机是个满脸风霜的汉子，

他扭过头，对车里唯一的陌生人海棠瓮声瓮气地说：“姑娘，夙夜城到了。我就停这儿，

不过夜。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一刻钟就能到城门。记住，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晚上七点之前，一定要找到落脚的地方，关门闭户，千万别出来！”他的语气不是商量，

而是近乎警告，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海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道了谢，

提着沉重的行李箱和工具箱下了车。汽车几乎是立刻发动，逃也似的调头开走了，

扬起的尘土在夕阳里泛着红光。独自站在空旷的路口，一股寒意顺着海棠的脊椎爬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拉了拉衣领，踏上了那条通往城门的青石板路。路两旁的树木高大茂密，

枝桠交错，遮天蔽日，即使是在黄昏，林子里也显得格外幽暗。脚下的石板湿滑，

长满了青苔。整座夙夜城静得出奇，这种静，不是安宁，而是一种死寂，

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那厚重的雾气吸走了。越靠近城门，

那种被人从暗处窥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她偶尔抬头，能看到道路两旁民居的窗户后面，

窗帘迅速被拉上，只留下一道缝隙，缝隙后面是充满戒备和恐惧的眼睛。

城门是古老的拱形结构，上面“夙夜”两个大字已经斑驳脱落，透着一股沧桑和阴森。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四，城里的气氛比城外更加诡异。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仅有的几个也都行色匆匆，几乎是跑着回家。两旁的店铺正在慌慌张张地上着门板，

发出“噼里啪啦”的杂乱声响，像是在紧急备战。一种无形的、恐慌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压得人喘不过气。海棠按照地址，终于找到了位于城西尽头的慕家古堡。

那是一座巨大的、风格混杂的建筑，既有中式飞檐斗拱的骨架，

又融入了西式城堡的尖顶和拱窗，在暮色中像一头匍匐的、形态怪异的巨兽。

古堡的墙体是暗沉沉的灰色，上面爬满了枯死发黑的藤蔓，如同干瘪的血管。

最让海棠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古堡周围异常“干净”——没有落叶，没有杂草，

尤其是那些本该结满蛛网的屋檐下、窗棂角落，全都光洁得难以置信，

仿佛有什么东西定期清理过这里，容不得任何活物留下的痕迹。这诡异的洁净，

比满布灰尘和蛛网更让人心生寒意。一个穿着灰色旧布衫、佝偻着背的老仆，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旁。他脸上皱纹密布，眼神浑浊，像两口枯井。

“是海棠小姐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着木头，“我是看管这宅子的，

姓李。老爷……哦不，商会的人交代过了。您的房间和工作室都收拾好了。

”老李头摸索出一串沉重的黄铜钥匙，递了过来，钥匙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海棠小姐，

藏书室在三楼东头。这是大门和各个房间的钥匙……有件事，您千万要记住。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海棠，瞳孔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恐惧，“天黑之后，

特别是七点过后，无论听到什么声音——脚步声、哭声、还是别的什么——都千万别出来！

不要点灯，不要出声，更不要……回应任何叫您名字的声音！就待在房间里，锁好门，

等到天亮！”“为什么？这里……到底会发生什么？”海棠忍不住追问，

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老李头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脸上的皱纹挤得更深了。

“规矩……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七月半，鬼门开，夙夜城不安宁。这古堡……唉，

怨气太重了。以前也有过不信邪的外来人，非要探个究竟，结果……都没能活着离开夙夜城。

”他不再多说，深深地看了海棠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警告，有无奈，

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别的什么。然后，他转身，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古堡投下的巨大阴影里，

仿佛被那黑暗吞噬了。海棠独自站在古堡大门前，手里攥着那串冰冷的钥匙，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着怪异花纹的木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呻吟，像是在抗拒她的进入。

古堡内部空间极高极大，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材、灰尘和淡淡霉味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

大厅里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夕阳的余晖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

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斑。巨大的枝形吊灯被白色的防尘布罩着，悬在半空，

像一个个吊死的幽灵。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大的人物油画，画中男女穿着不同时代的华丽服饰，

他们的眼睛在昏暗中似乎都活了过来，无声地注视着大厅里唯一的不速之客。

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让海棠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按照老李头的指示，

找到了二楼给自己准备的客房。房间比大厅稍小，但也同样阴冷，家具简单而陈旧。

她放下行李，决定趁天还没完全黑，先去三楼的藏书室看看情况。

通往三楼的木制楼梯又窄又陡，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嘎吱”的呻吟，

在寂静的古堡里显得格外刺耳。藏书室比想象中更加凌乱和破败。高大的书架顶天立地，

上面塞满了各种线装书、卷轴和散落的纸张，许多书籍已经严重破损，

散发着浓郁的纸张腐朽的气味。灰尘积了厚厚一层，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

海棠摸索着找到一盏旧式的煤油灯，费力地点亮。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却让周围的阴影显得更加浓重。她开始初步查看那些亟待修复的古籍，

心情渐渐被这些承载着历史的脆弱纸张所吸引，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恐惧。

就在她移动一摞快要散架的县志时，一本硬皮封面的笔记本从书堆顶端滑落，

“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笔记本。封皮是深蓝色的，没有标题，

已经磨损得很厉害。她鬼使神差地翻开了它。里面是清峻有力的钢笔字迹，

记录着一些零散的思绪、读书心得，以及对家族生意往来的观察和疑虑。

笔迹的主人显然心思缜密，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些不正常。翻到后面几页，

字迹变得有些急促：“……赵魁近日行踪愈发诡秘，

常与城外矿场那些面目狰狞之人深夜密谈。账面上有几笔款项去向不明，数额不小。

我向父亲提及疑虑，父亲却念及赵管家多年勤勉，斥我多心。然，观赵魁眼神，闪烁不定，

绝非善类。慕家恐有祸事将至，吾心甚忧，却无力阻止。慕斯寒，民国卅二年七月朔。

”慕斯寒！海棠记得这个名字，入城时隐约听人提起，是慕家那位在惨案中离奇失踪的少爷！

看来，他早已察觉到内部潜藏的危险。这笔记本，像是一把钥匙，

悄悄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去迷雾的门。就在这时——“当——！”一声沉闷、悠长，

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钟鸣，陡然从城中心传来，穿透厚重的墙壁，回荡在死寂的古堡里。

晚上七点整！这钟声像是一个信号。刹那间，

古堡内外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之前还能隐约听到的远处风声、虫鸣，

此刻完全消失了。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与此同时，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不是普通的冷，而是一种阴湿的、能渗透骨髓的寒气。煤油灯的火焰猛地摇曳了几下，

颜色似乎都变得有些发青。海棠吓得手一抖，笔记本差点再次掉落。

她猛地想起老李头的警告，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连忙吹熄煤油灯，摸着黑，

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冲回二楼的客房，“砰”地一声关上门，迅速反锁，

又拖过房间里一张沉重的椅子死死抵在门后。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黑暗和死寂将她完全包裹。她蜷缩在床角，

用厚厚的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

也许是两个小时……就在海棠的神经快要被这极致的寂静绷断时，一种声音，开始由远及近，

缓缓地传入她的耳中。那是一种……拖沓的、粘稠的脚步声，仿佛踩在湿漉漉的泥地里，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伴随着脚步声的，

还有“哗啦啦……哗啦啦……”的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响，缓慢而富有节奏，

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脚步声和铁链声绕着古堡的外墙，

不紧不慢地移动着。时而靠近，时而又似乎远去。在这规律的声响间隙，

海棠还听到了一种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野兽的哀嚎，

又像是无数人压抑的哭泣和狞笑混合在一起，

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痛苦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渴望！是那个东西！就是老李头说的，

每年七月十五前后夜里出现的东西！海棠用被子死死捂住嘴，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牙齿咯咯作响。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她终于真切地体会到，

为什么这座古堡会如此“干净”，为什么夙夜城会有那样的禁忌——任何有生命的东西，

恐怕都会本能地远离这种难以言喻的恐怖！那恐怖的声音在外徘徊了将近一个时辰，

才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海棠几乎虚脱，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衣。然而，

还没等她缓过气来，另一种声音又幽幽地飘了进来。那是一个年轻女子悲悲切切的哭泣声，

若有若无，仿佛就在窗下，又仿佛是从墙壁里渗透出来。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紧接着，

摔碎的刺耳声响、男人愤怒的吼叫、女人和孩子惊恐的尖叫声……这些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

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仿佛在重演多年前某个血腥而恐怖的夜晚。这一夜，对海棠来说，

是无尽的煎熬。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那些诡异的声音才彻底消失，古堡重新恢复了死寂。

海棠心力交瘁，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下篇：沉冤得雪第二天，农历七月十五。

阳光勉强穿透雾气，给古城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但城中的恐惧气氛有增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