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命运淘气鬼林依大学时总是觉得命运是一个淘气的家伙,一下子让自己陷入绝境,
又突然让自己拥有希望。这些年总觉得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大学课程很紧,
她总是没有时间去想些其他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离某人很远很远了。
终于在这一年夏天,结束了哥伦比亚大学的课程,顺利毕业,她精心化了一个小时的妆,
搭配上蓝色的哥伦比亚大学学士服,这是青春最快乐的时光。
林依对着公寓里那面嵌在橡木框里的镜子转了半圈,学士服的藏蓝色流苏扫过肩头,
像极了三年前初到纽约时,哈德逊河上卷着水汽的风。她指尖捏着化妆棉,
小心翼翼地在眼下晕开最后一点遮瑕 —— 那里有熬夜改论文熬出的青黑,
此刻正被暖调的粉底液温柔地覆盖。梳妆台的角落堆着半盒速食意面,
旁边压着几张泛黄的地铁票。最底下那张印着 2022 年的日期,
是她第一次独自坐 ‘A 线去学校的凭证,当时手里攥着的选课单边角都被汗浸得发皱。
她忽然笑出声,睫毛上的亮片跟着颤了颤,想起教授在研讨课上敲着桌子说 “林,
你的观点像手术刀一样锋利” 时,自己差点把钢笔尖咬断。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是妈妈发来的视频请求。林依调整了一下学士帽的角度,
确保那枚印着校徽的金色纽扣正对着镜头。“囡囡,帽子歪啦。
” 屏幕里妈妈的声音混着厨房抽油烟机的轰鸣,“你爸非要给你煮红糖蛋,
说毕业典礼要讨个好彩头。” 镜头突然被抢过去,张诚举着锅铲比了个笨拙的加油手势,
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看得格外清晰。“爸妈,我过几天回国”林依对着视频笑了笑。
挂断视频时,窗台上的绣球花正落了片花瓣。林依记得去年春天,
她在中央公园捡到一片同款花瓣,夹进了《国际法》的教材里。
现在那本书正躺在行李箱最上层,旁边是导师手写的推荐信,
末尾那句 “期待你在世界舞台上的身影” 被她用红笔圈了又圈。
2 毕业季重逢楼下传来室友的催促声。林依深吸一口气,抓起放在床尾的黑色高跟鞋。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脆,像在为过去三年的晨昏刻下句点。
她走到玄关处,看见穿衣镜里的自己 —— 眼线尾端微微上扬,像只蓄势待发的鸟,
学士服的下摆随着迈步的动作轻轻扬起,露出里面那条藏青色连衣裙,
是临走前妈妈在苏州老字号里定做的。电梯下行时,打开微信,
置顶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三个月前。“等你毕业,我们去布鲁克林大桥看日出。
” 陈默发来的这句话后面跟着个太阳表情。她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终究还是按灭了手机。
车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在她手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像极了当年在上海图书馆,他偷偷塞给她的那颗橘子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碎金。
礼堂里的管风琴声漫出来时,林依正站在排队的人群里整理学士服。前排的女生转过身来,
是同系的艾米丽,她胸前别着的向日葵胸针晃得人眼晕。
“听说你拿到了联合国的 offer?” 艾米丽的卷发上别着珍珠发卡,
“我爸妈让我回波士顿继承酒庄,可我更想去东京学设计。” 林依笑着点头,
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远处飘扬的星条旗上,风把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某个深夜,
她在哥大图书馆看到的那盏始终亮着的灯。当校长念到 “Yilin Lin” 时,
林依提着学士服的下摆走上台。聚光灯落在她脸上的瞬间,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课堂上用英语发言时的窘迫,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坐下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而此刻,她接过文凭的手指稳定得很,
连指尖都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校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用带着波士顿口音的中文说:“恭喜你,年轻的女士。”走出礼堂时,
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林依把文凭紧紧抱在怀里,
感觉那硬壳封面烫得像块烙铁。不远处的草坪上,毕业生们抛起学士帽,
藏蓝色的浪潮在暮色里此起彼伏。她忽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告诉妈妈她刚才在台上看到的云,像极了小时候外婆蒸的棉花糖。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的纽约号码。林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听筒里传来熟悉的笑声,
混着地铁进站的轰鸣声。“猜猜我在哪?” 陈默的声音带着喘,“我在哥大地铁站,
刚从旧金山飞回来,你的毕业典礼还没结束吧?” 林依抬头望去,地铁站出口处,
穿白衬衫的男生正举着手机朝她挥手,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
像极了那年在浦东机场,他背着双肩包朝她跑来的样子,白 T 恤上沾着的梧桐絮,
像落在肩头的雪。3 布鲁克林的日出风掀起林依的学士服下摆,
她忽然想起陈默送她的那本《月亮与六便士》,扉页上他写的那句话:“去摘月亮吧,
六便士我替你捡着。” 此刻,远处的自由女神像在暮色里闪着微光,
而她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发烫,里面存着明天飞日内瓦的机票信息,
以及陈默刚才发来的消息:“我订了布鲁克林大桥的日出观测点,这次不许再放我鸽子。
”凌晨四点的布鲁克林大桥还浸在靛蓝色的雾里。林依把学士服搭在臂弯,
指尖触到陈默递来的热可可时颤了一下,纸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
凉丝丝的像那年在浦东机场落下的雨。“旧金山的风比纽约烈。
” 陈默靠在锈红色的铁索上,白衬衫被晨风吹得贴在锁骨处,“上次去大峡谷拍星轨,
三脚架被吹倒三次,最后裹着睡袋在岩石缝里蹲了半宿。
” 他从帆布包里翻出个磨边的笔记本,摊开的页面上全是歪歪扭扭的素描,
有沙漠里蜷成球的仙人掌,也有唐人街早茶店蒸腾的热气。林依的目光落在某页角落,
那里画着枚眼熟的橘子糖,糖纸褶皱里写着日期 —— 正是她飞纽约的那天。
“你总说要当自由摄影师,” 她用指甲轻轻叩了叩纸面,
“结果跑去硅谷给科技公司拍产品照。”“得先赚够买哈苏的钱。” 陈默忽然笑起来,
眼角的纹路在渐亮的天光里格外清晰,“不过上周刚辞了职,
老板说我拍的芯片总带着股烟火气。” 他转头看向江面,货轮的鸣笛声从雾里钻出来,
惊飞了桥洞下栖息的海鸥。林依把热可可举到唇边,
水汽模糊了镜片:“我收到国内律所的邮件了,下个月去北京报到。” 她顿了顿,
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里发飘,“日内瓦的 offer…… 我拒了。
”陈默的素描本 “啪” 地合上。林依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却见他从包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机票,出发地印着旧金山,目的地是上海,
日期就在她回国的后一天。“其实去年就考了国内的摄影记者证,” 他挠了挠头,
耳尖泛着红,“本来想等你毕业典礼结束再说,怕你觉得我太冒失。
”东方的天际线突然裂开道金缝。林依看着第一缕阳光爬上自由女神像的冠冕,
忽然想起陈默镜头下的大峡谷日出,也是这样把岩层染成蜜糖色。“你还记得高中地理课吗?
” 她侧过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金粉似的光,“老师说晨昏线是移动的界限,
可我总觉得,它更像条系着两头的绳子。”陈默伸手扶住被风吹歪的学士帽,
指尖擦过她耳后时顿了顿:“上个月去拍黄浦江的雾凇,
发现外滩的钟楼和哥大图书馆的尖顶很像。” 他从笔记本里抽出张照片,是雪后的苏州河,
岸边的梧桐树杈上挂着红灯笼,“当时就想,你妈妈织的围巾该派上用场了。
”晨光漫过桥面时,林依发现陈默的帆布包侧袋露着半截红绳,
吊着枚眼熟的校徽 —— 是她高三弄丢的那枚,背面刻着的 “林” 字被摩挲得发亮。
“在旧金山的旧货市场淘到的,” 他把校徽塞进她掌心,“摊主说收一个留学生的行李箱,
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你总爱在背面刻字的地方涂指甲油。”货轮的影子在江面铺展开,
像条正在苏醒的巨鲸。林依把校徽别在学士服领口,忽然发现陈默的衬衫口袋露出半截信封,
边角印着她再熟悉不过的 logo—— 正是她即将入职的那家律所。
“托北京的朋友打听的,” 他的声音轻得快被风吹散,“你们顶楼的露台朝东,
应该很适合拍日出。”太阳完全跳出江面时,整座桥都浸在琥珀色的光里。
林依的学士服在风里扬起藏蓝色的弧度,和陈默帆布包上的中国结晃成同样的频率。
远处的曼哈顿天际线逐渐清晰,而他们脚下的桥面,正被晨光织成条通往东方的路。
4 家的港湾飞机降落在上海机场时,林依望着舷窗外熟悉的灰色天空,
忽然想起临走前继父往她行李箱里塞的那包茯苓饼。
包装纸上印着的颐和园图案边角已经磨白,是她小时候最爱的零食。推开家门时,
妈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听见动静转过身,手里还握着锅铲:“回来啦?
你爸去超市买你爱吃的草莓了。” 话音刚落,玄关处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继父张诚拎着两大袋水果走进来,
蓝色的围裙上沾着面粉 —— 那是他早上五点起来给林依蒸包子时蹭上的。“快尝尝,
” 张诚把草莓往她手里塞,“知道你在国外吃不到这么新鲜的。” 林依咬了口草莓,
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季节,张诚第一次来家里,
手里提着的网兜里装着同样鲜红的草莓。那天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