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尸体防腐剂、铁锈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甜腻腥气,混合物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每个人的喉咙。
“生存挑战”的广播早己被尖叫和嘶吼淹没。
这是一场盛大的、毫无逻辑的捕猎。
戴着各种动物头套的“员工”们,在迷宫般的殡仪馆内互相追逐、攻击,理智的弦一根根崩断。
陈末的狗头套里全是汗,心跳声吵得他耳膜发痛。
他刚刚亲眼目睹张主任的肚子如何像个过度充气的气球般炸开,无数甲虫似的“噬忆虫”裹挟着粘稠的液体西散飞溅。
那个平日里笑面虎般的男人,最后只剩下一副被啃噬干净的骨架和一张扭曲的人皮。
他攥紧了从温度计表盘后撕下的纸条,哥哥陈曦那熟悉的字迹仿佛还带着温度:“规则是安全词!
对怪物喊‘芭比Q了’能重置攻击!”
这是救命稻草,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正前方,一个戴着兔子头套的女同事被逼到墙角,瑟瑟发抖。
堵住她去路的,是保洁王姨——或者说,是披着王姨脸皮的“画皮鬼”。
它优雅地擦拭着指尖不存在的灰尘,那张属于王姨的脸上,表情是极致的扭曲。
一半是慈母般的温柔,一半是捕食者的残忍。
“别怕……阿姨给你擦擦脸……”画皮鬼轻声细语,伸出的手却长出了漆黑如墨的利爪。
女同事发出绝望的尖叫。
就是现在!
陈末从拐角处冲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芭比Q了!”
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一丝破音的滑稽。
预想中怪物瞬间呆滞、攻击重置的场面没有发生。
画皮鬼的动作确实停了,但它缓缓转过头,那张属于王姨的脸痛苦地抽搐起来,五官像是融化的蜡一样流动、错位。
它没有消失,也没有重置。
它用一种不属于王姨,也非男非女的尖利声音哀嚎起来:“啊——!
又是这句!
又是这个谎言!”
陈末愣住了。
什么情况?
安全词失效了?
还是……有哪里不对?
画皮鬼猛地抬头,两只眼睛里不再是属于人类的瞳孔,而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旋转的漩涡。
它死死盯着陈末,漩涡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影像。
“你和你哥一样!
都是骗子!”
那声音刺穿了陈末的耳膜,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冲击。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走廊、警报灯、兔子头套的女同事……一切都像褪色的旧照片,迅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3号焚化炉那扇厚重的铁门。
画面中,他的哥哥陈曦,那个在他记忆里总是阳光开朗、无所不能的哥哥,正静静地站立在门前。
他没有被任何人胁迫,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伸手,从容地推开了那扇通往地狱的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幻象戛然而止。
陈末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画皮鬼凄厉的尖叫还在耳边回响:“他骗了你!
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骗局?
哥哥不是被抓进去的?
他是自愿的?
那他失踪前留给自己的那些线索,那些暗示殡仪馆有危险的信息,又算什么?
陈末感觉自己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赖以行动的全部基石——寻找并救出哥哥——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另一边,焚尸工老赵正享受着这场混乱。
猪头套闷热得让他烦躁,但他右眼里看到的世界,却让他无比兴奋。
这只因为常年与焚尸炉的异常火焰为伴而变异的“真视之瞳”,能看穿一切伪装。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殡仪馆根本不是什么办公场所,而是一个由腐肉和白骨搭建的巨大巢穴。
那些戴着头套的“同事”,一个个都是形态各异的怪物。
有拖着肠子行走的,有浑身长满眼球的,还有像一滩烂泥一样蠕动的。
他们散发着浓郁的黑气,那是“污染”的颜色。
老赵一首以为,自己是这里唯一的正常人,一个误入魔窟的屠夫。
他的工作,就是定期清理掉一些不听话的“病人”,顺便割下它们身上还有价值的“零件”换点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