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仙门的登天阶像一条白龙,蜿蜒没入云际。
石阶表面结着薄霜,每一步都踩出细小的碎裂声。
凌羽喘了口气,呼出的雾气瞬间被山风撕成碎片。
她抬头望去,石阶尽头隐在云雾之中,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抓紧!”
前头少女回身,袖口翻飞,碧色缎面被初阳照得发亮。
灵悦仙子眉眼弯弯,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脆利,“小师妹,拉住我,可别被风吹跑啦。”
凌羽耳根微红,伸手攥住那截袖口。
布料柔软,带着淡淡药香,像抓住一段触手可及的仙缘。
她低声道谢,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修仙之路,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这登天阶啊,可不是普通的石阶。”
灵悦一边拉着她向上走,一边絮絮叨叨,“据说每一级都蕴含着前辈高人的道韵,走得越高,感悟越深。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突然压低声音,“千万不能被罡风吹下去,不然可就前功尽弃啦!”
凌羽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迈出每一步。
她能感觉到石阶上传来的微弱灵力波动,仿佛在诉说着千年来的故事。
偶尔有仙鹤从头顶飞过,留下清脆的鸣叫,与远处传来的晨钟声交织成一曲仙乐。
下一瞬,罡风来了。
不是风,是刀。
无形的巨刃自崖底卷上,劈脸而来。
凌羽只觉腕口一麻,布帛断裂的声响比耳膜还尖。
身子轻了,脚跟离了石阶,整个人被掀到半空——那一刹那,时间仿佛被拉长。
她看见灵悦的脸被恐惧扭曲,看见自己袖口碎成蝶片,看见深渊张开巨口。
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娘亲临行前的叮嘱,村民羡慕的目光,还有自己对修仙之路的憧憬......难道一切就要在此终结?
然后,撞进一个怀抱。
那怀抱带着冷冽松雪味,像断崖上最孤的那一枝。
凌羽的额头抵着对方锁骨,隔着衣料听见急促的心跳,一声,又一声,与她自己混成乱鼓。
一股暖流从相触的地方传来,瞬间驱散了罡风带来的寒意。
“放肆。”
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
肆虐的罡风骤然静止,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碎。
凌羽被稳稳放回石阶,膝盖却仍发软。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玄风长老立在上一级,白发与道袍一同飞扬,指尖凝着淡青色的风纹。
他的面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眼神却沉淀着岁月的沧桑。
此刻那双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个少女。
“引风诀……”凌羽喃喃。
她在村中老秀才给的残卷上见过这个法术的记载:非金丹不可修。
玄风垂眸看她,眼底掠过一丝意外,“小丫头,眼力倒好。”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自带一股威严。
灵悦扑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师祖,她差点被卷下去!”
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凌羽的手臂,生怕她再被风吹走。
玄风未答,只抬手按向凌羽眉心。
一缕灵力探入,少女经络纤毫毕现:澄澈、干净,像一截初春的冰。
那灵力在她体内流转一周,最终停留在丹田处,那里沉睡着一股惊人的力量。
“单系雷灵根,纯度九成九。”
他收回手,语气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带去剑冢,传《九霄引雷真经》。”
灵悦倒抽一口凉气,“师祖,那功法百年无人练成——”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
就在这时,山门深处忽起爆鸣,火云冲天。
鹤唳与钟磬同时哑声,一股甜腻腥臭随风卷来。
那气味令人作呕,带着死亡的气息。
玄风回眸,眼底映出黑紫色的烟。
“血魔殿。”
三字落下,他整个人己化作一道青光,掠向爆炸方向。
道袍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宛如展翅的苍鹰。
灵悦的手在抖,一把拽住凌羽,“走!
开护山大阵!”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完全失了平时的活泼。
凌羽却被钉在原地。
她看见黑烟里有人影坠落,像断线纸鸢;看见同门血染石阶;看见自己袖中露出的半块凤纹玉佩,正随着心跳一闪一闪。
那玉佩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此刻却莫名发烫,仿佛在警示着什么。
“我……”喉咙里挤出干涩的音节。
她想要做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做起。
这就是修仙界吗?
不仅有仙气缭绕的登天阶,还有血腥残酷的厮杀。
玄风的声音隔着狂风掷回来,“活着!”
两个字,砸得她耳膜生疼。
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
灵悦的遁光不由分说裹住她,拖向禁地方向。
最后一刻,凌羽回头——登天阶最高处,玄风长老御风而立,袍袖鼓满,像一面迎风的旗。
他身后是灵霄仙门的千年基业,面前是黑云压境,血雷翻滚。
那一幕,悲壮而又决绝,深深烙印在凌羽的脑海中。
而她尚未知晓,自己己被写入更黑的棋局。
那双深邃的眼眸,那块发烫的玉佩,那个带着松雪味的怀抱,都将成为她命运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风停了,命线却刚缠紧。
凌羽握紧手中的半块玉佩,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暖意。
前方的路还很长,而她的修仙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