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然将脸贴在湿冷的岩壁上，药篓紧贴着胸膛起伏。
七株紫纹三七的根须裹着赤晶土，在晨光里泛着血色——这是二品灵药成熟的征兆。
三年前他误采此物，引得整座山坈的毒蛛暴动七日，阿爷便是那时被黑寡妇咬穿了喉管。
"第七株了..."少年解开腰间浸透寒露的麻绳，在鹰嘴岩上绕了三匝死结。
三十丈下的寒潭腾着白雾，潭边歪脖松挂着件褪色青衫，那是上月坠崖的王猎户留下的。
陆昭然摩挲怀中温润的辟毒珠，忽然嗅到风中混着甜腻的血腥。
药锄剜进岩缝的刹那，半片墨绿蛇鳞带着幽蓝毒光跃入眼帘。
少年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活了二十春秋的竹叶青蜕下的皮。
他果断扯断麻绳后撤三步，却见五步外的石斛丛簌簌摇动，碧影如电首扑面门。
"锵！
"淬毒锄刃钉入岩壁，陆昭然借力荡开丈许。
那毒蛇盘踞灵药根茎，竖瞳泛着鎏金光晕。
少年摸向火折子的手顿住了——浸透硫磺粉的裤脚正滴着水，方才缠斗时竟未察觉水囊己破。
蛇信吞吐的嘶鸣忽化作婴啼，岩缝间顿时响起鳞片摩擦声。
陆昭然脊背发凉，《百草经》中"蛇蛊唤群"西字闪过心头。
他再不迟疑，纵身跃向寒潭，耳畔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毒蛇撞岩的闷响。
辟毒珠在怀中骤然发烫，少年于半空拧身变向。
本该借力的青石板轰然碎裂，墨绿潭水漫过头顶的瞬间，他看见潭底青石吞吐月华，符纹与破庙残碑上的古篆如出一辙。
**潭水冷得刺骨，却越往下越是灼热。
嶙峋的玄武岩如同巨兽獠牙，岩壁蜂窝状的孔洞里嵌着森白指骨，皆朝潭心呈抓握状。
墨绿水草缠住脚踝时，陆昭然惊觉那些竟是发丝粗细的活物，正顺着毛孔往血肉里钻。
**辟毒珠炸裂的脆响震醒混沌的神志。
**千万冰锥自脊柱扎入丹田，转瞬熔作岩浆奔涌经脉。
眉心符纹贪婪吞噬灵气，岩缝中荧光水蛭仓皇逃窜，拖拽的幽蓝轨迹织成星图。
锁住玉简的玄铁链寸寸崩断，百年尸骸齐齐震颤，似在朝拜苏醒的君王。
**"忍住。
"沙哑嗓音在颅腔炸响，陆昭然齿间溢出血沫。
**瞳仁分裂重瞳的刹那，他在潭水倒影里对上一双苍老眼眸。
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丹田气旋撕开三道血口，又被流转的符纹强行弥合。
肺叶自主吞吐游弋的灵光，每根骨骼渐染玉色，左臂浮现的星图印记灼如烙铁。
**沸腾的潭水将他冲上岸时，残阳正坠向老鸦岭。
少年跪在砂石间干呕，指缝渗出的冰晶落地蚀出蜂窝孔洞。
药篓里枯萎的灵药化作灰白粉末，山风卷着在他周身形成气旋。
冥冥中九霄传来锁链断裂的铮鸣，识海里养魂玉投下道模糊身影——那人道袍上的周天星斗，与寒潭青石纹路别无二致。
陆昭然颤抖着扒开衣襟，心口浮现的符咒正缓缓渗入肌肤。
潭水不知何时己变成墨色，对岸歪脖松上的青衫无风自动，袖口赫然绣着与蛇鳞相同的幽蓝纹路。
山雾又起时，少年将药锄深深***岩缝。
篝火映亮他重瞳里流转的星芒，远处群狼哀嚎突然戛然而止——青阳山巅的月亮，今夜泛着淡淡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