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渗出的冷气钻进她后颈，带着福尔马林与过氧化氢混合的刺鼻味道。
这是她转专业到汉语言文学后的第一节实验课，却因选课系统故障被塞进了化学系的开放实验班。
"第17组在东南角。
"实验员用镊子敲了敲她的学生卡，金属台面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凹槽流进编号为C-7的废液桶。
苏浅数着被腐蚀成蜂窝状的铁柜门走向实验台，发现同组的夏悠然正在往防护服里喷香水，栗色卷发间缠着今年流行的珍珠发链。
"要帮忙吗？
"清冷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苏浅转身时手肘撞翻了一排移液管。
林深弯腰捡拾的姿势像精准的机械臂，白大褂下露出半截灰色卫衣，左手腕缠着的纱布边缘透出淡黄色药膏。
夏悠然噗嗤笑出声，指甲上的碎钻刮过防护镜边缘："林大学霸亲自指导新生？
"她故意把防护服拉链往下扯了两寸，玫瑰香水的甜腻混进实验室的丙酮味，"上周你在咖啡厅拒绝的那个女生，现在还在朋友圈发小作文呢。
"苏浅默数着分液漏斗的刻度线，听见林深将浓硫酸瓶放进防溅托盘的清脆声响。
"2015年3月14日，"他的声音像在背诵元素周期表，"有人在非定向爆破实验中误将硝酸甘油当作蒸馏水加热。
"实验服袖口滑落时，苏浅看见他腕间那道月牙形疤痕，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
日光灯突然频闪，苏浅第三次核对试剂标签时，汗湿的手套在烧杯外壁留下雾状指纹。
她没注意到夏悠然的高跟鞋正卡在气泵软管上，首到对方突然侧身补妆时才发觉异常。
苯酚溶液在锥形瓶里泛着诡异的琥珀色，加热板上的数字从85℃跳到90℃的瞬间，夏悠然的香奈儿手包滑落在地。
"小心！
"林深的警告与玻璃碎裂声同时炸响。
苏浅后领被拽住的力道让她几乎悬空，视野里最后清晰的画面是飞溅的深褐色液体在林深小臂上绽开狰狞的花。
夏悠然的尖叫刺破凝固的空气："那是沸点182℃的苯酚！
***不要命了？！
"林深己经将手臂塞进洗眼器水流中，持续冲刷的水声里混杂着他克制的喘息。
苏浅颤抖着撕开急救包，发现他的实验服内袋里掉出一支录音笔，红色指示灯在血水中诡异地闪烁。
"用碳酸氢钠。
"他苍白的嘴唇翕动，睫毛上的水珠坠落在苏浅手背，"第三抽屉，蓝色包装袋。
"夏悠然突然抢过苏浅手中的药粉，玫瑰香水味裹挟着恶意扑面而来："学长这伤怕是要留疤了，不知道以后戴婚戒会不会卡住疤痕呢？
"苏浅在替他包扎时发现旧伤处的皮肤薄得近乎透明，淡青色血管在烫伤水泡下清晰可见。
"去年..."她刚开口就被林深打断："物理化学实验室用的是氢氟酸。
"他的目光扫过夏悠然重新涂好的唇彩，"那个女生现在每周要去眼科医院更换人工角膜。
"暮色透过排气扇栅栏在地面织出斑马纹，苏浅收拾器材时发现林深的实验报告。
工整的图表间夹着半张烧焦的照片，依稀可见穿着实验服的少女站在"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的横幅前，左眼蒙着渗血的纱布。
报告纸背面潦草地写满同一组微分方程，像是某种永无止境的递归算法。
离开时经过危化品仓库，苏浅听见管理员老张正对着电话低吼："说了多少次，2014年那批氰化物早该销毁..."她抱紧怀中的《实验室安全守则》，封底借阅卡上林深的名字出现了七次，最近一次签注日期是2015年3月12日。
路灯亮起的瞬间，苏浅在实验楼拐角看见夏悠然将某个银色物件交给穿连帽衫的男生。
那人转身时，她瞥见他锁骨处的暗红色胎记，形状像被撕去一半的枫叶。
更远处的梧桐树下，辅导员陈墨腕间的沉香手串正在暮色中泛着血珀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