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豪跨过门槛时,长衫伙计正往铜盆里扔冥钞。
火舌卷着纸灰贴在他裤脚,烧出个焦黑的“囚”字。
“阎罗豪?”
柜台后的账房先生推了推圆框眼镜,镜片厚得看不清眼珠,“大先生在西厢房等您——劳驾抬脚。”
罗豪低头,青砖缝里嵌着根细如发丝的红线。
顺着红线望去,八仙桌上的紫砂壶嘴正对心脏位置。
他抬脚碾断红线,壶盖突然炸开,滚水浇在刚踩过的位置,腾起带着苦杏仁味的白烟。
西厢房的雕花门吱呀作响。
罗豪刚迈过门槛,脑后突然袭来劲风。
他矮身翻滚的瞬间,钢珠擦着耳廓钉入墙内——是瘸七爷赌档里见过的俄罗斯轮盘赌专用弹。
“反应比狗快。”
沙哑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
唐装老者拄着龙头杖现身,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尸油般的光,“我养了七条看门狗,你宰得最利索。”
罗豪瞥见屏风上的人影不止一个。
左侧那人肩头趴着只白毛老鼠,正啃食带血的生肉;右侧阴影里传出铁链拖地的声响,夹杂着类似野兽磨牙的咯吱声。
“狗要喂肉,狼得喂骨。”
大先生敲了敲杖头,暗格弹出一把裹着血垢的剔骨刀,“西海商会缺个掌刑人,初九日子时最宜见血。
你要是能剐下潮州帮二当家三斤六两活肉……”话音未落,铁链声暴起!
罗豪后颈汗毛炸立的刹那,腥风己扑到面门。
他抄起茶海挡在胸前,精钢锻造的链锤轰然砸碎黄花梨茶几。
烛火摇曳间,终于看清袭击者——那人浑身缠满浸血的绷带,眼眶里嵌着两颗钢珠,分明是三天前被沉江的瘸七爷!
“七叔的义肢装了定位芯片。”
大先生抿着茶欣赏缠斗,“你剁他右手那刀,倒是帮我们省了拆零件的麻烦。”
罗豪一个滑步避开链锤,后背撞上博古架。
青瓷瓶炸裂的脆响中,他摸到暗格里冰凉的金属管。
瘸七爷的链锤再次袭来时,他猛地转身将金属管扎进对方肋下——是殡仪馆常用的尸体防腐针剂。
绷带怪人突然僵首,钢珠眼窝里涌出黑水。
罗豪趁机夺过链锤,反手砸向屏风后的白毛老鼠。
惨叫声中,大先生终于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尸傀怕福尔马林?”
“您该查查殡仪馆的失窃记录。”
罗豪甩了甩链锤上的脑浆,从后腰摸出那截泡烂的断指,“2013年7月初九,南江殡仪馆丢了具无名尸——左手无名指缺损,脊椎第三关节有枪伤旧痕。”
烛火噼啪爆响。
大先生的龙头杖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淬毒的峨眉刺:“罗九当年偷走的可不只是尸体……”暴雨砸在琉璃瓦上,盖住了厢房外的脚步声。
二十三个红点从西面八方聚拢,红外线瞄准镜的光斑密密麻麻爬满罗豪胸口。
“现在交还‘骨钥’,还能留你半具全尸。”
大先生的峨眉刺指向断指,“或者我帮你剐够三斤六两——就像十九年前处理你娘那样。”
罗豪突然笑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露出腰间缠绕的雷管,手指勾着引信环晃了晃:“我娘火化那天,骨灰盒里少了块膝盖骨。”
链锤重重砸向地板,藏在夹层的定位器红光狂闪,“您猜现在有多少条子围着茶楼?”
警笛声刺破雨夜时,西厢房己空无一人。
只剩满地狼藉中,那截断指被峨眉刺钉在柱子上,福尔马林顺着木纹渗进“初九”两个血字里。
凌晨三点,罗豪推开城隍庙的暗门。
小斌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发抖,屏幕幽光映出他鼻孔未干的黑血:“豪哥,西海商会内部网络有动静!
他们在找……找什么‘骨雕师’的档案!”
供桌下传来铁盒开启的摩擦声。
罗豪取出父亲遗留的工具箱,最底层赫然躺着半块青铜罗盘——缺损的纹路正好能与断指铜锈吻合。
“不是找骨雕师。”
他用沾血的手指摩挲罗盘边缘的铭文,“他们在找能打开‘阎王账’的人。”
庙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墙上斑驳的判官画。
小斌突然指着画像尖叫:“眼珠!
判官的眼珠在动!”
罗豪转身时,判官画的右眼正往下滴血墨。
藏在颜料下的微型摄像头泛着红光,与西厢房柱子上那截断指的监听器频率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