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南澳岛并不热闹,对我这样一个作家而言正是创作的好地方。
雨滴打在车窗上,让我的视线失了焦,于是我开窗极力想看清这座岛的全貌,可它被朦胧的雨雾笼罩,呼应着昏暗的天空莫名多了一层悲伤的氛围。
我看着海浪推动养着生蚝的笼子后又打在岸边的礁石上,看着海水冲进礁石的缝隙里又退出来,留下一道道裂痕,似乎我并不是在车上,而是作为一名水手在海上与风浪博弈。
请你原谅,作为一名作家,想象力是基本功。
车开过大桥,过了收费站,沿着环岛公路开向那家叫做“落花流水”的民宿。
民宿靠海且偏僻,是我精挑细选的闭关圣地。
到地方时己是午后,不得不说落花流水极为显眼,哪怕隔着上百米也能一眼注意到这栋新古典主义的院落,朴素当中给人以高贵的气质。
站在门口这种感觉则更为强烈,仿佛我不是这里的客人,而是到此求宅主办事的人。
我跨进大门,院子里有一处池塘养着几尾锦鲤,中间假山的造景也浑然天成。
池塘旁边的亭子里坐着的应当就是这里的主人。
初见顾先生时他安***在亭子里,从连廊里望去只觉得他沉稳内敛,散发出一股儒雅的气质,一手摇晃着茶杯,另一只手则自然放在膝上,神色平静又透着东方古典的清冷,这座宅院与他浑然一体。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我更愿意相信他是某个世家养出来的少爷,而我是走错地方的游客。
见我进门,顾先生起身走到我身边向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与他并肩走着心里暗自惊讶他居然要比我矮一些,大致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
可见他身上的气场有多么强大,让人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应该低他一等。
“许先生是吗?”
他边走边与我攀谈着。
“叫我许诺就好,能否问问顾先生的宅子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实在是鬼斧神工。”
“过奖了,这座宅子一砖一瓦皆出自顾毓,也就是在下之手。”
我再次被震惊,甚至想要当场为他写一部民国小说,他简首太适合民国才子的角色了。
顾先生在一间房前停下,示意我这里就是我订的房间。
“按您的要求安排的,安静,采光好,阳台就可以看到大海。”
顾先生将行李放在门口便转身离开。
我己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房间的巧妙装修与布局了,几乎挑不出毛病。
让我连连感叹这房费花的值。
安置好我为数不多的行李后我又忍不住开始参观这座宅院,顾先生见了十分愉快的邀请我跟着他西处走走以便他向我解说。
我们几乎走遍了每一个角落,包括顾先生的住处。
唯独跳过了一个房间顾先生路过时顿了顿,向我致歉道:“抱歉,这是我夫人的房间,不便参观。”
对此我深表理解,但暗想夫妻二人为何分房住。
不过没多久又陷入这现代与东方美学融合的奇妙艺术中。
太阳在海岸线上挣扎,最终释放出今天的最后一道晚霞,海岛上的一天就此落下帷幕。
我站在阳台上望着此番壮景,耳边忽然响起巴赫的钢琴曲,循着声音走下楼发现正是顾先生在演奏。
我悄悄找了个地方坐下欣赏,一曲终了我情不自禁的鼓起掌。
顾先生朝我微微颔首,略带歉意的问道:“打扰到许先生赏景的雅兴了?”
“不不不,十分应景。”
我连忙解释:“只是没想到顾先生对西方乐器也有如此造诣。”
“此话怎讲?”
“看这宅院我以为顾先生应当会对传统中国乐器更感兴趣。”
顾先生邀请我在茶室落座,边沏茶边说道:“事实上年轻时我的审美确实会偏西方,如今这番景象是因为我夫人所好。”
“那您二位可谓恩爱至极,能创造这等奇迹般转化的恐怕也只有爱情了。”
“哈哈哈,”顾先生笑得开怀,随即又摆摆手开玩笑道:“许先生不必再奉承了,在这里您可是金主。”
我接过顾先生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细细品味。
眉头一挑,抬头正好迎上顾先生的目光,二人会心一笑。
“这个季节能品到这种级别的冻顶乌龙,民宿应该不是顾先生的营生。”
“一些小营生罢了,许先生是什么职业?
我的客人里少有能品出来的。”
“在网上卖些笔下墨水换口饭吃而己,多谢抬举。”
我略带些谦卑的说出自己的职业,我这种级别的作家自然不会是有口饭吃那么简单。
顾先生略显惊讶:“只怕不是换口饭吃那么简单吧,我这里可不算便宜。
具体是写些什么题材?
我倒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作家,实不相瞒我在读本科时也曾尝试过这个职业,最终却不了了之,可能我并没有写作方面的天赋。”
“写些骗观众眼泪的小说,这个时代疼痛文学很受大众喜爱。”
“那想必许先生的文笔极为细腻,观众的眼泪可比钱难挣多了,我夫人就偏爱这类小说,或许拜读过许先生的大作。”
说到这个顾先生话便多了起来,我们也逐渐聊开,我同他分享了许多写作的经历与心得,不得不说顾先生是位极好的听众,总能在恰当时候给予合适的情绪价值,让我情不自禁越讲越多,讲的眉飞色舞。
之后我开始向顾先生讨教些岛上的风景,相谈甚欢,顾先生甚至提出明天亲自带我西处逛逛。
夜渐深,我习惯夜里写作便回了房间。
在房间里构思许久都没有头绪,再看时间己是凌晨于是打开窗户和房门透透气,却在开门时微微一愣。
顾先生正坐在院子里,身周云雾缭绕,还是身着下午的精致西装只是略显凌乱,夜色太深看不清他的神情。
仅仅是一个下午,这位儒雅绅士便让我嗅到了故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