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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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混合着血液,在柏油路面上蜿蜒成一条暗红色的血泊。

陈默仰面躺在马路中央,右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头盔裂开一道缝隙,鲜血血从额角的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他半张苍白的脸。

手机被甩在两米外的地方,屏幕己经碎裂,但刺耳的骂声依然清晰地从听筒里传出来:"臭送外卖的,你都超时多久了?

外卖怎么还没送过来?

我点的麻辣烫都要凉了!

"陈默努力抬起颤抖的手,想要够到手机,却发现自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对着空气虚弱地解释:"对...对不起...我被车撞了...""被车撞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陡然拔高,"谁信啊!

你就算超时也找个靠谱点的理由行不行?

现在的骑手素质真是越来越差了!

"陈默本想骂回去,但一阵剧痛从胸腔传来,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涌上一股铁锈味的液体。

远处隐约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但在滂沱大雨中显得那么遥远。

"妈的,我陈默居然就这么死了,算了..."陈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他放弃了辩解,任由手机里继续传来难听的咒骂声。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

陈默不知道的是此刻一个微弱的白光突然出现进入了他的体内。

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陈默仿佛看到了自己短暂而灰暗的一生。

1995年的寒冬,陈默出生在一个普通工人家庭。

他的出生伴随着母亲的死亡——难产大出血,医生拼尽全力也只保住了婴儿。

父亲陈建国抱着襁褓中的儿子,眼中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怨恨。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害死了你妈!

"这是陈默童年最常听到的话。

每当父亲喝得烂醉,这句话就会伴随着皮带、衣架或者随便什么顺手的东西一起落在他身上。

六岁那年冬天,陈默因为打翻了父亲的酒瓶,被扒光衣服关在阳台上整整一夜。

北风呼啸,他蜷缩在角落,冻得嘴唇发紫,却不敢哭出声。

第二天早上,邻居王阿姨发现了他,连忙把他抱回家用热水擦身子。

"老陈啊,孩子还小,你这样会要了他的命的!

"王阿姨心疼地说。

陈建国只是醉醺醺地摆摆手:"死了干净,跟他妈一起走,省得我看着心烦。

"小学时的陈默总是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上面常有洗不掉的饭垢和烟味。

他的胳膊上、腿上经常带着淤青,夏天也不敢穿短袖。

老师们都知道情况,但没人敢管——陈建国是附近出了名的混不吝,谁惹他谁倒霉。

"陈默,你的作业呢?

"班主任李老师问道。

陈默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昨天...爸爸喝醉了,把书包扔进炉子里烧了..."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李老师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十二岁那年,陈默第一次想到了***。

那天父亲带了个陌生女人回家,让他叫"阿姨"。

当他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后,父亲突然暴怒,抄起板凳就砸:"谁让你叫的?

你妈才死几年你就认别人当妈?

"板凳砸在背上,陈默疼得跪倒在地。

那天晚上,他偷偷把父亲的安眠药全倒出来数了数,足够让一个孩子永远睡去。

但最终,他还是把药片放回了瓶子里——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想到母亲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总是有点不甘心。

转机出现在初二那年春天。

陈默放学回家,发现门口停着救护车。

父亲倒在客厅地板上,己经没了呼吸——心脏病突发,医生说是长期酗酒导致的。

葬礼上,亲戚们站得远远的,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陈默。

姑姑皱着眉头说:"这孩子命硬,克死了爹妈,谁沾上谁倒霉。

"最后是社区出面,才勉强办完了丧事。

只有陈默嘀嘀咕咕“终于死了”父亲死后,没有亲戚愿意收留陈默。

社区帮他申请了低保,但每个月那点钱连吃饭都不够。

十五岁的陈默辍学了,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

他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小饭馆洗碗。

冬天的水冰凉刺骨,他的手上很快长满了冻疮,裂开的口子里渗着血丝。

老板嫌他动作慢,常常克扣工钱。

干了三个月,他总共拿到800块钱。

后来他去建筑工地搬砖,烈日下扛着比自己体重还重的水泥袋,肩膀磨出血泡。

包工头欺负他年纪小,找各种理由不给结账。

一次讨薪时,他被几个打手揍得鼻青脸肿,躺在工棚里三天起不来床。

十八岁那年,陈默进了一家电子厂。

流水线上的工作枯燥而疲惫,每天重复同样的动作上千次,工资却只够在城中村租一间没有窗户的隔断间。

最让他难受的是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感觉——就像被困在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里。

也正从小到大的经历让陈默变的尤为圆滑,有时候会趁别人偷偷不注意,顺走别人的食物,但是从来没有拿过钱财。

首到三个月前,陈默用攒了半年的钱买了辆二手电动车,注册成为外卖骑手。

虽然风吹日晒,但至少时间自由些,收入也比工厂高一点。

他天真地以为,生活终于要开始好转了。

然而现实给了他更沉重的一击。

为了多接单,他常常顾不上吃饭,有次甚至因为低血糖差点撞上护栏。

顾客的差评、平台的罚款、恶劣的天气...每一天都是新的挑战。

但他咬牙坚持着,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好一点"的工作。

今天这场车祸来得太突然。

一辆闯红灯的轿车将他连人带车撞飞出去,肇事司机却扬长而去。

陈默躺在冰冷的马路上,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而最后一个与他通话的人,却连一句基本的关心都没有。

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但陈默己经听不见了。

他的意识沉入一片黑暗。

雨还在下,冲刷着路面上的血迹。

不远处,那份没能送达的外卖静静地躺在路边,塑料袋上沾满了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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