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波堤尽头的灯塔闪着诡谲的红光，把他拖在礁石上的影子切成碎块。
那个哼着游戏音乐的少女此刻坐在塔尖，裙摆下露出的小腿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你他娘的是贞子还是美人鱼？
"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海藻，后颈的刺青火烧般疼痛。
三天前在东京羽田机场，安检仪也是这样突然尖叫着扫描他的脊椎——当时楚子航说那是感应到了龙类血清残留。
少女忽然停止晃动的双腿。
她的红发在月光下褪成素白，发梢垂落的露珠坠入黑暗，在浪尖碎成细小的金箔。
路明非看清她脚踝缠绕的青铜铃铛，每个铃舌都雕刻着八岐大蛇的图腾。
"路...明非..."生涩的中文混着海风灌进耳膜，声带震动频率异常得像合成音。
少女的食指在空中虚划，暗红血珠从指尖渗出，凝成甲骨文的"归"字。
路明非后退时踩碎了某个贝壳。
当他低头辨认那些尖锐的碎片，发现每片内侧都长着人眼状纹路。
潮声突然变得粘稠，灯塔的红光里浮出成群的透明水母，伞盖下蜷缩着婴儿形态的阴影。
"见鬼！
"他转身狂奔，运动鞋踩进积水坑的瞬间，水面映出的却是穿着卡塞尔校服的自己——那个倒影正举着沙漠之鹰对准太阳穴。
深潜的记忆翻涌上来：三峡水库的青铜城，老唐融化在龙王骸骨里的笑容，还有诺诺被冈格尼尔贯穿时炸开的血花。
海雾中传来铁链拖行的声响。
路明非撞开民宿木门的刹那，柜子上的招财猫突然转过180度的头，电子眼闪着熔金色。
他抄起拖鞋砸过去时，猫嘴里吐出半截风干的章鱼触须，吸盘上粘着青丘国铜币。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
最新邮件附件是段10秒视频：赫尔佐格在焚化炉前焚烧实验记录，某个镜头闪过半张青铜面具，眼洞位置嵌着源稚生佩刀的菊纹刀镡。
发件人地址显示乱码，主题栏用颜文字画着九尾狐图案。
浴室突然传来水声。
路明非握紧扫把柄推开门，镜面蒙着厚厚的水汽，有人用指尖写着"快逃"。
当他伸手擦拭，红色液体突然从字迹缝隙涌出，在瓷砖地面汇成东京地铁线路图，涩谷站的位置钉着染血的创可贴。
窗外响起引擎轰鸣。
两辆黑色悍马碾过灌木丛，车头焊着振翅的八咫鸦金属雕饰。
路明非缩在窗帘后数到第七个下车的身影时，领头的墨镜男正用长刀挑开民宿信箱——三天前他往里面塞了半盒发霉的Pocky。
"少主说留活口。
"夜叉嚼着口香糖拉开霰弹枪保险栓，"尤其是那个红头发的。
"路明非摸向床头柜下的战术匕首，却抓到了粘稠的蛛网。
当他打开手机闪光灯，发现整个天花板布满血管状菌丝，菌伞上睁着成千上万的复眼。
菌丝突然收缩的瞬间，他看清那些瞳孔里映出的画面：源稚生站在神社前焚烧绘梨衣的遗物，骨灰坛底藏着半片龙鳞。
"砰！
"玻璃爆裂声从二楼传来。
路明非抄起枕头压住口鼻滚进床底，听见军靴踏碎木地板的脆响。
夜叉的刀尖在床垫上戳出棉絮，血腥味混着某种中药气息钻进鼻腔——这味道他在源稚生的道场闻到过，当时乌鸦正在给蜘蛛切涂抹剑油。
"找到你了小老鼠。
"夜叉掀翻床架的瞬间，路明非将战术匕首扎进他的马丁靴。
菌丝突然从伤口喷涌而出，缠住夜叉的脚踝拖向菌网深处。
另外两个追击者刚举起冲锋枪，孢子云雾就淹没了他们的惨叫。
路明非撞开逃生窗跳向棕榈树时，后背突然撞上柔软的屏障。
无数发光水母组成的罗网将他弹回屋内，伞盖下的婴孩阴影齐声哭泣。
领口的吊坠突然发烫，青铜铃铛声自深海传来，潮水漫过地板的刹那，他看见穿白裙的少女站在浪尖起舞。
"别碰海水！
"陌生的女声混着枪响炸开。
路明非转头看见穿旗袍的身影撞破西墙，银色长发扎成道姑髻，手里的峨眉刺正滴落青黑色血液。
她甩出符咒贴住路明非的额头，黄裱纸上的朱砂龙文灼得他眼前发黑。
菌丝在符咒作用下急速枯萎。
旗袍女人拽着他跃上房梁时，路明非瞥见她后颈的纹身——九尾狐盘踞在青铜巨树上，每根尾巴都贯穿星辰。
这个图案他在诺诺的侧写报告里见过，标注是"九州盟地级执事"。
"青丘叛徒的噬魂军也敢硬闯？
"女人挥袖扫落追兵射来的麻醉镖，暗器钉在墙上的轨迹恰好组成大熊星座，"嬴政大人三年前就警告过蛇岐八家..."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路明非被她推进壁炉密道时，最后看见的是旗袍撕裂后露出的机械义肢，齿轮间隙嵌着刻有"墨家七十三代"的铜片。
滑进地下室的瞬间，菌丝组成的巨手拍碎密道入口，夜叉的咒骂声裹着血腥气渗进来。
手机闪光灯照亮西壁的瞬间，路明非的呼吸停滞了。
三十七个玻璃罐浸泡着龙类器官，最中央的圆柱容器里悬浮着红发少女，金色逆十字胎记在锁骨处泛着幽光。
她的手腕缠着路明非在秋叶原买的粉色腕带，己经褪色的"Sakura&绘梨衣"字样像道狰狞的伤疤。
培养液突然沸腾。
少女睁开熔金色的瞳孔，输液管蛇群般撞向玻璃壁。
路明非摸到控制台上的日文标签："白王血清适配实验——第76次失败记录"。
当他颤抖着点开旁边的监控回放，看见十天前的视频里，穿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将九尾状活体组织植入少女脊椎。
地下室开始倾斜。
路明非抱住即将倾倒的玻璃罐时，少女的指尖突然穿透容器，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喉结。
无数画面洪水般灌入脑海：敦煌洞窟里的飞天壁画睁开双眼，格陵兰冰层下游动的黑影，还有诺诺在尼伯龙根里被青铜柱贯穿的瞬间。
"路...明非..."真正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穿白裙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通风管道口，湿漉漉的红发垂落在路明非肩头，发丝间缠着济州岛特产的海星标本。
她的脚链铃铛发出高频震动，菌丝巨像在声波中碎成齑粉。
夜叉的咆哮突然逼近。
少女抓起路明非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掌下传来双重心跳的震颤。
当她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控制台，整面仪器墙浮现出青铜色的树状图，树根位置赫然是路明非老家的丽晶酒店。
"青丘的钥匙。
"少女用日语呢喃，食指在路明非掌心画出三足金乌的图腾。
菌丝再度聚合的瞬间，她拽着路明非跳进突然出现的暗河，咸涩的河水里漂浮着发光的水母伞盖。
路明非呛水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是旗袍女人用峨眉刺挑开夜叉的蛇岐八家纹身，伤口处钻出长着橘政宗面孔的寄生虫。
少女的白裙在暗流中绽开，九条虚幻的狐尾扫过他的眼帘，尾尖挂着楚子航的村雨碎片。
当他们浮出海面时，济州岛的悬崖正在崩塌。
路明非趴在少女单薄的背上，看见十五艘印着九州盟徽章的楼船破雾而来，桅杆上的青铜镜将月光折射成达芬奇密码似的几何图形。
少女忽然哼起《星际争霸》的登陆界面音乐，跑调的旋律惊起成群夜光海鸟。
"你究竟是谁？
"路明非咳嗽着抓住她肩头的衣料，发现白裙材质是卡塞尔学院的防弹纤维。
少女转头露出绘梨衣式的懵懂表情，瞳孔却变成猫科动物的竖瞳，指尖在他胸口写下尚未破译的龙文。
手机在防水袋里响起特别提示音。
路明非解锁屏幕的瞬间，楚子航的越洋短信伴着警报声弹出："校长失踪，学院疑似混入青丘九尾。
"附件照片里，冰窖深处陈列着战国时期的狐首青铜樽，樽身裂纹组成甲骨文的"路"字。
少女突然剧烈颤抖。
她的红发以肉眼可见速度褪成雪白，后颈浮现逆鳞状的凸起。
当路明非本能地喊出"不要死"，指尖亮起的金光却勾勒出陌生的言灵序列，浪涛在他脚下聚成青丘九尾的形态。
九州旗舰传来古老的号角声。
路明非看清甲板上那道身影的瞬间，海水突然凝结成冰阶——穿中山装的男人拄着龙骨手杖踏浪而来，胸前的怀表链挂着十二枚青铜钥匙，碰撞声与路鸣泽的笑声产生诡异共鸣。
"欢迎来到神话的十字路口。
"男人将手杖指向正在沉没的济州岛，崩塌的悬崖断面露出半截青铜巨树，"我是嬴政，来和你谈谈白王圣骸的交易。
"路明非刚要开口，怀里的少女突然发出绘梨衣式的尖叫。
她撕开白裙露出腰间的暗格，抽出用绷带缠裹的童子切安纲——刀柄上还沾着源稚生的血迹。
当刀刃斩开嬴政的虚影，路明非在飞溅的浪花里看见双重幻象：诺诺举着婚礼请柬站在东京塔顶，而楚子航的村雨正刺向凯撒的心脏。
海水突然沸腾。
嬴政的手杖点在路明非眉心时，九州楼船万箭齐发。
少女拽着他沉入深海，最后的意识里，路明非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哥哥，这次要保护好公主啊。
""路明非，你才是打开神话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