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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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十年,霜降。

在铜漏那有节奏的滴答声中,苏晚棠像是被什么惊扰到一般,突然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能看到床帏之外的景象,但实际上,她的视线却被那厚重的床帏所遮挡,什么也看不到。

苏晚棠的心跳得很快,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是那铜漏的滴答声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不够她呼吸似的。

她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雕花床沿,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木头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稍微平静一些。

那雕花床沿在她的指甲下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仿佛是在***她的用力。

屋内,沉水香的烟雾如轻云般缓缓缭绕,仿佛将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层神秘而宁静的氛围之中。

然而,这股香气却与她前世临死时所嗅到的浓烈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凝视着帐顶那精美的并蒂莲纹,思绪却早己飘回到了那个痛苦的时刻。

那血腥的味道,如同噩梦一般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摆脱。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泣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那是丫鬟碧桃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和无奈。

“姑爷又去了柳侧妃院里,这都第几夜了……”碧桃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失望和痛苦,似乎对姑爷的行为感到无比的痛心。

突然,一股刺痛从掌心传来,仿佛有一根细针狠狠地扎进了肉里。

她猛地一缩手,然后缓缓地张开手掌,只见一道新月形的伤疤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道伤疤并不深,却异常醒目,仿佛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硬生生地划开一般。

她凝视着这道伤疤,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是前世的伤疤,是被沈砚之掰碎玉佩时留下的。

那一天,她满心欢喜地将玉佩递给他,期待着他能像承诺的那样珍惜它。

然而,他却毫不犹豫地将玉佩掰碎,那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指尖轻轻地抚过那道伤疤,她能感觉到一丝凉意,那是喜被的触感。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喜被上。

喜被上绣着精美的图案,“百年好合”西个字用金线绣成,在红色的被面上显得格外耀眼。

然而,这西个字却如同一把利剑,首首地刺进了她的眼睛,让她的眼眶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原来,竟然重生回到了新婚的第三日。

“碧桃,去把碳炉撤了。”

她掀开被子,锦缎鞋履踩在青砖上,“再备些薄荷脑,我要醒神。”

“姑娘可是着凉了?”

碧桃端着热汤进来,看见她苍白的脸色,“柳侧妃院里烧着银丝炭,姑娘这边却......”“不必管他人。”

苏晚棠望着妆台上的和合二仙摆件,拿起剪刀剪断了他们交缠的手臂,“从今日起,我房里的炭火只烧到子时,多余的拿去分给庄子上的农户。”

碧桃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苏晚棠摸过案上的《女戒》,书页间掉出一张纸笺,是她婚前写给沈砚之的情诗,字迹被泪水洇得模糊:“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她将纸笺投入炭盆,看墨字在火中蜷曲成灰。

更鼓声敲过三下时,院门传来动静。

沈砚之带着一身酒气进来,墨袍上沾着几片杏花。

苏晚棠闻到他袖间混着的沉水香,与柳侧妃院里的一模一样——那是她陪嫁的香方,却被他拿去讨别的女人欢心。

“你可知罪?”

他踢翻了脚边的炭盆,火星溅在她裙角,“今日母亲宴***妇,你竟敢称病不去,让本公子被笑话娶了个不懂规矩的妻!”

苏晚棠望着他眼底的厌恶,想起前世为了讨他欢心,她曾在隆冬跪了三个时辰求婆婆开恩,让柳侧妃进位为妾。

此刻她却轻轻笑了,捡起炭盆里的银碳:“公子可知,银碳燃烧时会释放毒气,若与酒气相冲,轻则呕血,重则......”“够了!”

沈砚之攥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到她掌心的伤疤时愣了愣,“你这是什么态度?

莫以为成了亲,就能对本公子指手画脚!”

她任由他攥着,感受着腕骨传来的疼痛:“公子若觉得我不懂规矩,大可以写一封休书。

只是......”她抬眼望他,睫毛下眸光冷冽,“柳侧妃有孕三月的事,公子打算何时告诉婆婆?”

沈砚之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松开手:“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她有孕,还知道她每日寅时都会心口疼。”

苏晚棠摸出袖中的脉诊单,宣纸边缘染着淡淡朱砂,“公子不妨看看,这上面写的‘血枯之症’,与喜脉可有半分相干?”

他猛地夺过诊单,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前世狰狞的模样:“你竟敢派人监视清儿?!”

“监视?”

她轻笑,指尖抚过案上的《千金方》,“不过是看她每日喝的安胎药里,掺了过量的红花与附子。

公子若是再让她喝下去,不出半月,怕是要一尸两命。”

沈砚之的瞳孔骤缩,似乎想起什么,抓起桌上的茶盏砸向墙壁。

青瓷碎裂声中,苏晚棠看见他发间沾着的柳丝,忽然想起前世自己为他梳头时,也曾扯下过别的女人的发丝。

“滚!”

他抬脚踹翻了妆台,珠钗滚落一地,“明日就去给清儿道歉,否则——”“否则怎样?”

苏晚棠打断他,从抽屉里取出和离书范本,“公子是要学前世那样,把我禁足在这朱楼里,看着你们成双成对?

还是想让我像前世一样,跪死在祠堂门口?”

“你......你疯了?”

沈砚之望着她眼底的清明,忽然有些心悸,这双眼睛不该是他熟悉的那个怯懦闺秀该有的。

她走近他,闻到他腰间玉佩发出的异香——那是用秘药浸泡过的,专门用来掩盖柳侧妃身上的药味。

前世她到死都没发现,这玉佩里藏着沈砚之与柳侧妃的定情信物。

“公子且记住,从今日起,我苏晚棠不是你的附庸。”

她从首饰盒里取出父亲留给她的金疮药,扔在他脚边,“您手臂上的箭伤该换药了,再拖下去,怕是要废了。”

沈砚之低头看去,袖间渗出的血果然比平日更浓。

他忽然想起方才她掌心的伤疤,与他当年在战场上被流矢划破的伤口形状竟有些相似。

更夫敲过西更时,苏晚棠坐在窗台看月。

碧桃抱着棉被进来,看见满地狼藉,欲哭无泪:“姑娘,您何苦与姑爷对着干?

从前您顺着他些,虽不得宠,却也能安生......”“从前我错把委曲求全当深情,如今......”她望着天上的孤月,指尖摩挲着父亲留给她的玉扳指“碧桃,去把库房的钥匙拿来,明日我要清点陪嫁。

对了,再让人去请个大夫,就说我有孕了。”

“有孕?”

碧桃瞪大了眼睛,“可姑娘您......”“我自然是没有的。”

苏晚棠摸出藏在袖口的假孕脉枕,“但沈砚之不知道。

从今日起,我要让整个侯府都知道,我苏晚棠的肚子里,揣着未来的侯府嫡子。”

碧桃似懂非懂地点头,却在转身时看见妆奁里露出的半块玉佩——那是沈砚之成亲时给的信物,如今被姑娘用金线系着,挂在床头的风铃上,每次风起,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嘲笑这桩荒唐的婚事。

窗外的风掀起纱帘,苏晚棠望着沈砚之离去的方向,想起前世他在她棺木前说的话:“苏晚棠,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被爱。”

此刻她对着月光轻笑,指尖抚过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着从柳侧妃院里偷来的药渣。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羞辱与伤害,她要一样一样,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沈砚之,这一次,我不会再做你的提线木偶。”

她对着虚空低语,声音里带着前世未尽的决绝,“你欠我的,欠苏家的,都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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