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师的镊子悬在少年右眼前方三厘米处金属尖端映出那只蒙着灰翳的眼球——像被酸雨腐蚀过的摄像头镜头。
"收缩压从40升到120只用了两秒。
"护士盯着疯狂跳动的波形图,棉签在碘伏瓶口碾出细碎的吱嘎声医生额角渗出冷汗,听诊器刚贴上少年左胸,金属膜片突然传来齿轮卡壳般的异响少年本能地后仰,后脑勺撞在金属床栏上发出空洞的回。
"你叫什么?
"医生用笔灯扫过他完好的左眼,光斑在收缩的瞳孔周围晕出诡异的金色光晕少年张嘴时扯裂了结痂的唇角,血珠滚落在"家属联络表"的印刷字上,把"紧急联系人"那栏染成暗褐色走廊的消毒灯在黄昏时分准时亮起,紫光把医生白大褂上的血渍照成毒蘑菇的菌斑。
"查不到就诊记录。
"护士对着空白电脑屏幕吞咽口水金属托盘突然震颤着平移两厘米,少年灰白的右眼倒映着窗外惊起的鸽群当第十三次询问坠入沉默,他沾血的食指正在病历本上无意识描摹——陈凌“我只记得这个了。
抱歉”传来少年虚弱的声音“你还记得什么吗?”
少年摇摇头“行吧,至少名字应该是对的吧?
小李,去查查有没有记录”主任医生将旁边的小护士喊去查询“陈凌”的记录见少年一脸茫然的神色,主任医生也只好先放下对陈凌的工作“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按床头的呼叫铃”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弥漫,陈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
窗外的梧桐叶在风里翻卷,细碎的光斑透过纱帘在他苍白的指节上跳跃。
"啪嗒。
"金属门把手突然弹开的声响惊得少年肩头一颤。
扎着丸子头的小护士像阵风似的卷进来,白大褂衣角还沾着走廊里飘来的桂花香"要下雨啦!
"她故意把病历本拍在床头柜上,金属支架上的葡萄糖液袋跟着晃了晃。
陈凌缓缓转过脸,视线从积雨云堆积的天际收回来。
护士胸牌在逆光中泛着微芒,"李曼"两个字被斜射进来的光线切得支离破碎。
"真没劲。
"李曼一***坐在转椅上,鞋尖点地转了个圈她伸手戳了戳少年绷紧的肩线,"主任让我来当知心姐姐哎,你倒是给点反应?
"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墙面上投下蜿蜒的蛇影。
少年往后缩了缩,后背贴上冰凉的金属床头。
他的目光掠过对方眼下淡青的阴影,最终停在护士服口袋里露出一角的棒棒糖包装纸上窗外适时响起闷雷,雨滴开始噼里啪啦砸在空调外机上。
"陈——凌——"李曼拖长音调念着病历卡,忽然把纸页举到他眼前铅字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晕开,"这名字耳熟得紧,上周三区那个车祸......"她说到一半突然咬住舌尖,转椅吱呀一声滑向窗边,"哎呀这雨真大你说会不会把住院部楼下的绣球花都打蔫了?
"少年望着她被雨幕映成青灰色的侧脸,鼻腔里钻进一丝若有若无的碘伏味道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正匀速坠落,像极了窗外连绵不断的雨丝窗外的雨骤然急促起来,梧桐叶在雨点中簌簌颤动豆大的水珠砸在青灰树皮上,顺着褶皱的纹路蜿蜒而下,在枝桠间汇成无数道银亮的小溪最后几缕残阳穿透积雨云,在病房的磨砂玻璃上晕出朦胧的金斑李曼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帘褶皱,呼吸在玻璃表面呵出白雾少年单薄的脊背贴床头,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穿堂风掀起下摆他赤足踩在洇湿的大理石地面,脚背泛着久未见光的青白,发梢凝着细碎的水钻——不知是未擦干的雨水,还是夕照最后的馈赠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浮沉,李曼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钢笔午后阳光穿过百叶窗,在陈凌苍白的侧脸上投下细密的光痕青年垂眸时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看得她钢笔啪嗒掉在病历本上。
"小李,我让你来是帮忙看看能不能让他记起来什么,不是让你在这犯花痴的。
"金属门框被叩响三声,主任医师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手术室走廊的消毒液他食指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落在李曼嘴角可疑的水光上监护仪突然发出滴的一声,吓得李曼猛地起身,转椅撞在身后器械柜上哐当作响"老师!
您什么时候......""在你盯着人家锁骨咽口水的时候。
"老医师从胸袋抽出酒精棉片扔过去,"擦擦。
"李曼手忙脚乱接住的瞬间,余光瞥见陈凌微微蜷起的手指青年病号服领口随着动作滑开一线,露出锁骨下方淡青的血管脉络。
护士服口袋里的体温计硌得她心慌,耳尖烫得要烧起来:"老师!
""陈先生,配合小李做记忆唤醒。
"老医师转向病床时语气温和许多,却在转身时剜了李曼一眼"监控显示您晕倒前最后出现在三号地铁站,但紧急联系人......"他翻动平板的手指突然顿住,"又死机了,这破系统"陈凌抬眼时睫毛在眼底投下小片阴翳,输液管在他手背轻轻摇晃:"给您添麻烦了""有事按呼叫铃。
"老医师走到门口又回头,手术室蓝光在他镜片上闪过,"李曼,再让我发现你***病人锁骨——"自动门合拢的轻响里,李曼红着脸摸出白大褂里的手机锁屏照片上,晨光中的青年倚在病房飘窗前,病号服第二颗纽扣松开着,领口露出的肌肤比身后积雪还要晃眼。
消毒仪规律的嗡鸣突然断了一拍,李曼托腮的手肘在金属床栏上打滑午后斜阳将她的护士牌晃成碎金,正落在陈凌微颤的睫毛尖上青年病号服袖口滑落半寸,腕骨处淡青血管随呼吸起伏,像雪地里蜿蜒的溪流。
"所以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钢笔尾端在记录板上敲出细碎节拍,李曼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移动桌板上陈凌枕着枕头偏过头,发丝扫过监护仪导联线时带起细小静电,空气里漫开极淡的焦糊味。
床头铃突然响起隔壁病房呼叫,惊得李曼撞翻了墨水瓶蓝黑色液体在记录纸上洇开时,她看见陈凌喉结动了动,输液管里淡黄营养液跟着晃出细碎光斑"唉,这么帅......"钢笔尖戳破了纸页,李曼慌忙改口:"我是说,这么年轻怎么就......"窗外忽而卷过带着消毒水味的风,把病历本哗啦啦掀到三天前的记录页——患者陈凌,应激性失忆,无身份证明。
不锈钢餐车轱辘声由远及近,李曼啪地合上病历本跳起来。
陈凌腹部突然传来清晰的肠鸣,在监护仪平稳的滴答声里格外响亮。
青年苍白的耳尖泛起血色,蜷起的手指将床单攥出涟漪般的褶皱。
"糖醋小排还是香菇滑鸡?
"李曼指尖还沾着墨渍,她转身时马尾扫过心电监护屏幕,没看见陈凌望着她背影时,眼底转瞬即逝的鎏金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