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踩着生锈的广告牌前行，银色面具的边缘割破皮肤，渗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闪烁的蓝色数据颗粒——这是拟态身体即将崩溃的征兆。
“小心镜阱。”
SZ-09突然拽住她的手腕，脚下的积水瞬间凝结成镜面，映出无数个举着枪的自己。
林夏瞳孔收缩，看见每个倒影的枪口都对准不同方向，仿佛在演绎千万种可能的未来。
“镜像中枢在地铁站旧址。”
SZ-09踢碎镜面，积水下露出布满铜锈的地铁标志，“但那里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三十倍，我们只有十分钟。”
隧道深处传来电流嗡鸣，墙壁上的安全镜全部碎裂，镜片悬浮在空中组成螺旋阶梯。
林夏摸到某块镜片的裂痕，记忆突然闪回：母亲穿着白大褂站在相同的阶梯前，对镜头比出“十三”的手势，背景音里混着婴儿的啼哭——那是她本该死去的时刻。
“看这个。”
SZ-09指着穹顶，破碎的镜片拼成巨大的敦煌星图，每颗星都对应着培养舱里的实验体编号。
当林夏的眉心胎记与星图中央的“13”号星共振时，地面裂开，露出泛着蓝光的初代服务器。
服务器核心是面三米高的青铜镜，镜面凝结着蛛网般的裂痕。
林夏认出那是母亲实验室里的古镜，镜背上的海兽葡萄纹正在流动，组成她再熟悉不过的脑电波曲线。
“镜像中枢需要意识宿主。”
SZ-09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你和我，其实是同一意识的正反两面。”
他抬手扯开衬衫，后颈的芯片位置赫然是与林夏眉心相同的纹路，“当你在现实世界收集记忆锚点时，我在镜中世界维系着数据平衡。”
镜子突然发出蜂鸣，陈默的全息投影从镜中渗出。
他的身体半透明化，后颈的黑色血管爬满整张脸，显然己经深度数据化：“林秋当年想把你们姐妹的意识融合成完美个体，却在镜像复制时出了差错。”
他指向林夏，“你是承载记忆的容器，而她——”全息影像分裂，镜中走出另一个林夏，穿着与母亲同款的白裙，眉心没有胎记，眼神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冷静：“我是本该死去的本体。”
她抬手触碰镜面，裂痕中渗出金色数据流，“妈妈说，只有毁掉所有拟态意识，真正的人类才能获得永生。”
林夏后退半步，撞上悬浮的镜片。
每块碎片都映着不同的人生：有的她成为追猎者，有的她戴着面具统治数据世界，最可怕的是那块完整镜片里的画面——她和SZ-09拥抱在一起，身体化作数据流融入镜面，而陈默站在废墟上冷笑。
“这就是镜像中枢的真相。”
SZ-09拾起一块镜片，镜中映出他逐渐透明的手掌，“我们都是林秋的实验品，她想证明意识可以像镜子一样无限分割，却不知道每多一个镜像，核心意识就会多一道裂痕。”
地铁站突然震动，无数纳米机械虫从天花板涌来。
陈默的投影被虫群撕碎前，扔出枚数据炸弹：“你们以为打破镜子就能自由？
别忘了——”他的脸在爆炸中扭曲成狞笑，“镜子碎了，光也就死了。”
白裙林夏趁机按住青铜镜，金色数据流涌入她的芯片：“该结束了，妹妹。
当我吸收镜像中枢的能量，就能把所有人的意识都封存在最完美的记忆里。”
她的指尖划过镜面，林夏看见培养舱里的实验体们纷纷露出微笑，仿佛陷入了永恒的美梦。
“那不是活着，是被困在琥珀里的标本！”
林夏扑向镜面，眉心胎记与SZ-09的纹路发出共振。
破碎的镜片突然重组，在两人之间形成新的镜面，映出他们重叠的身影——左眼是林夏的褐色瞳孔，右眼是SZ-09的数据流漩涡。
“还记得普鲁斯特效应吗？”
SZ-09握住她的手，将银色面具按在镜心，“妈妈留给我们的不是钥匙，是面诚实的镜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岁时第一次吃玛德琳蛋糕，母亲的笑声混着黄油香气；十年前车祸瞬间，母亲推开她时手腕的玉镯碎裂声；还有昨晚在实验室，SZ-09用营养液画出的莫比乌斯环——那不是图案，是母亲日记里的脑波频率。
镜面轰然炸裂，金色与蓝色的数据流在空中相撞。
林夏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颈剥离，那是母亲植入的“完美女儿”程序；SZ-09的身体开始崩溃，却在消失前将最后一道意识波推入她的心片：“去告诉他们，真实的痛，比虚假的幸福更值得活着。”
当纳米机械虫触到她的指尖时，林夏举起最后一块镜片。
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倒影，而是真实的废墟——阳光穿过钢筋的缝隙，在苔藓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她后颈的芯片脱落，露出底下真正的皮肤，那里有块与生俱来的胎记，形状像面碎了一角的镜子。
白裙林夏的尖叫声从镜中传来，她的身体被失控的数据流吞噬，化作万千光点融入星图。
陈默的数据炸弹在远处爆炸，却在触及林夏时自动消散，仿佛有层无形的屏障保护着她。
“原来真正的锚点，不是记忆。”
林夏捡起母亲的面具，面具内侧的坐标正在褪去，露出新的刻痕：当你不再寻找镜子，你就成了光。
三个月后，联邦政府宣布废除“意识永生计划”。
林夏在敦煌建立新的脑科学研究所，她的办公桌上摆着块碎镜，镜中永远映着旧上海废墟上的那束光。
偶尔有戴着银色面具的访客前来，他们后颈没有芯片，却能在镜中看见真正的自己。
而在某个深夜，当林夏对着镜子涂抹药膏时，忽然看见镜中闪过道熟悉的身影。
她转身望去，只看见月光下空无一人的走廊，但掌心多了块玛德琳蛋糕，黄油香气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培养舱的警报声从远处传来，编号SZ-13的新实验体正在苏醒。
他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敦煌星图的微光，指尖下意识在玻璃上画出莫比乌斯环——这次，环上多了道愈合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