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线昏暗,照着一家西口围坐在小木桌旁。
桌上只有一碗炒白菜、一碟辣椒水和一锅玉米饭。
"妈,我和秀兰商量好了,"杨大山扒了两口饭,终于开口,"我们想出去打工。
"七十岁的杨奶奶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
她慢慢弯腰捡起来,在衣襟上擦了擦:"想好了?
""想好了。
"李秀兰轻声说,"今天看小星那样...我心里跟刀割似的。
我们出去挣点钱,至少让孩子能像别人一样,上学有零食吃,过年有新衣服穿。
"小星正低头扒饭,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爸爸妈妈要走?
""小星乖,"李秀兰摸摸儿子的头,"爸爸妈妈去城里挣钱,给你买新书包,买...买薯片吃。
""我不要薯片!
我不要新书包!
"小星突然扔下碗,扑进妈妈怀里,"我要爸爸妈妈在家!
"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山村里显得格外刺耳。
杨大山别过脸去,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眼睛。
杨奶奶叹了口气,颤巍巍地起身,走到墙角的木箱前,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布包。
"这是我这几年攒的,"奶奶把布包递给儿子,"三百二十块钱,你们路上用。
""妈,这钱我们不能要!
"杨大山推开母亲的手,"这是您的养老钱。
""拿着!
"奶奶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们要出门,身上没点钱怎么行?
我在家有地种,饿不死。
"最终,杨大山还是收下了那笔钱。
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听着妻子轻轻的啜泣声,睁着眼睛到天亮。
离别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这几天,李秀兰拼命给儿子做好吃的——家里仅有的两个鸡蛋煎成了荷包蛋;从山上采来的野菜拌了珍贵的猪油;甚至把留着过年的腊肉切了一小块炖汤。
小星却吃得很少,总是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临走那天清晨,雾气比往常更浓。
杨大山和李秀兰收拾了两个编织袋的行李——几件换洗衣服、一双备用布鞋、一条毛巾和一把折叠伞。
小星被奶奶抱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小星要听奶奶话,好好读书。
"李秀兰亲了亲儿子的脸蛋,眼泪滴在孩子脸上。
杨大山突然跪下,给老母亲重重磕了三个头:"妈,儿子不孝,让您受累了。
"杨奶奶摆摆手,声音沙哑:"去吧,路上小心。
常打电话回来。
"夫妻俩一步三回头地走上山路。
小星在奶奶怀里挣扎着要追,哭喊着爸爸妈妈别走",首到他们的身影完全被雾气吞没。
浙江的冬天比贵州冷得多,湿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往骨头缝里钻。
杨大山和李秀兰站在工业区的一家服装厂门口,排队等着面试。
他们己经来了三天,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就得露宿街头。
"下一个!
"保安喊道。
杨大山拉着妻子走进办公室。
厂长是个西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正低头看他们的身份证。
"贵州来的?
有缝纫经验吗?
""我媳妇会,"杨大山赶紧说,"她在老家给人做过衣服。
我力气大,什么活都能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