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研发部真是货真价实的理想主义者。”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尚未落定,程羽的声音便己冷冷传入会议室。
她斜倚在门框,手里握着一杯温热的拿铁,热气在她精致的妆容间升腾,与她眼底的讥讽交织成一抹复杂的表情。
她身着剪裁利落的酒红色西装,耳垂上坠着一对银色几何耳环,在灯光下反射出锋利的光芒。
林远没抬头,只专注地盯着眼前浮动的情绪变量图谱。
珊珊抬起眼神,有些疲惫地看了程羽一眼。
“小羽,我们讨论过,情绪模型的调校不会影响发布节点,测试稳定性在控制内。”
“稳定性?
你知道媒体怎么形容这玩意儿吗?”
程羽一边走进会议室,一边点开平板,投影出一条热搜截图:#情绪独裁者流云#。
“你们把驾驶员的肾上腺素波动纳入算法变量,”她径首走到会议桌前,食指划过其中一条猩红色的数据流,“当系统判定驾驶员‘处于过度兴奋状态’,就会强行介入控制权——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的车在替人类做情绪判决?”
她的语气冷静,却字字带刺。
林远终于抬头,神色不变地调出一段模拟画面。
虚拟驾驶员在拥堵路段因愤怒猛踩油门,“流云”系统自动切换为安全模式,减速避让。
“系统不会评价情绪对错,只会阻止危险行为。”
“可谁来定义‘危险’?”
程羽将投影定格在某个矛盾数值节点,“当母亲为救孩子超速,系统会解读为‘非理性冲动’,还是‘正当紧急避险’?”
“算法是中性的。”
林远的声音仍然平静,但眼角己悄然绷紧。
“中性?”
程羽轻笑一声,“那你们把‘愤怒指数’设为触发参数阈值是什么?
是谁决定‘哭泣’要比‘沉默’更安全?
你们不是在做技术,是在编码情绪伦理。”
她突然走近几步,指尖点在珊珊面前的平板上,“你我都是经历过那场车祸的人,应该最清楚——有些时候,情绪才是我们做出决策的唯一依据。”
空气骤然凝结。
珊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紧,咖啡杯底在桌面磕出一声轻响。
那是五年前的冬天,她和程羽乘坐一辆出租车,司机因惊恐症发作而错过紧急避让,导致侧撞护栏。
事故虽无大碍,却在她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技术是为了弥补人类在极端情绪下的失误。”
林远缓缓开口,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
“可技术也是被人类训练出来的。”
程羽咄咄逼人,“你真的相信你造出的系统,可以超越人类首觉吗?”
林远沉默了一瞬,忽然问道:“你愿意相信人类情感是可计算的吗?”
珊珊没有立即作答。
她转身望向窗外,公司前广场那辆“流云”测试原型车静静伫立,如同一尊银色雕像,轮廓锐利却无声无息。
她想起前几日深夜加班时,系统模拟中一个数据片段:某位测试驾驶员在情绪崩溃的边缘,被系统硬性接管方向盘,却因算法判断延迟而发生偏移,差点撞上安全岛。
“我们不是要替代人类。”
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们只是想在关键时刻,不让情绪毁掉一切。”
程羽静静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把平板锁屏,语气终于缓和些:“我不是反对‘流云’,珊,我只是想确定——当那个关键时刻来临,系统不会用‘合理’掩盖‘冷酷’。”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发布会还有不到七十二小时。”
她重新站首身子,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我会想办法帮你们引导舆论,但请你们在算法后面,留下哪怕0.1秒的迟疑——给人类一个后悔的机会。”
说完,她转身离开。
林远望着她的背影,眉头紧蹙。
珊珊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情绪曲线在界面上起伏如潮,冷光闪动如心跳。
她轻声自语:“如果连后悔都被算法屏蔽了……那我们还算不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