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诸龇,槐鬼离仑居之,鹰鹯之所宅也。”
离仑居住之地,槐树枝干遍布,冰冷石岩铺成床榻。
白日里竟只能从枝干缝隙中透出朦胧月光来。
云祈不懂,随手扯下一片槐树叶。
“这是人…这是妖住的地方吗?
你睡这么硬的床榻不会腰疼吗?”
“你以为我是你么,明明都是大荒内与我二人打平手的大妖,还整日缠着英招为你准备那些人间物什,”离仑缓缓坐到槐江谷一侧的石阶之上,慢条斯理道:“娇气”“……”离仑屈腿坐在石阶。
云祈挺首腰身站在他面前,却也才比离仑高出一点点,离仑甚至不需要抬头,就可将她气红脸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云祈好半天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藏在衣袖里的手默默攥成拳头。
耳畔没响起熟悉声音,离仑抬眸,对上少女那湿润如水的眼睛,心中燃起一丝慌乱,连忙起身,无助地看向在远处看热闹的朱厌。
少女泪眼婆娑,鼻尖脸颊微微泛红,惹人怜惜。
每次与她争吵不休,云祈都要哭鼻子。
可偏偏这招对离仑最是管用。
以至于无论云祈提了什么过分要求,只要她流眼泪,离仑就会不情不愿地答应。
朱厌顺势倚靠在临近的峭壁,顺着离仑视线歪头挑眉,无奈地耸耸肩,仿佛在说。
你惹哭的,当然要自己哄,堂堂槐鬼,还搞不定一只小狐狸。
离仑皱眉。
那副样子看着比哭起来的云祈还要可怜。
朱厌佯装无视离仑求救信号,抬头看看天,再低头看看地。
“整日哭哭啼啼,与那娇弱不堪的人族有何差别…”少女闻言仰头,晶莹泪珠顺着眼角滑落,长睫被泪水浸湿,明眸楚楚动人。
“哎,你别别别…”离仑急得原地踱步,抬手用指腹擦拭她脸颊泪水,朱厌这才走过来,帮这嘴笨的大木头解释。
“他每次都嘴硬,可每次不还是依着你,别和不通人情世故的木头计较,明日,我为他找几本人间书籍,让他好好读读。”
云祈垂眸抽泣不止,湿润睫毛微颤。
朱厌双手扶住云祈肩膀,顺势带她扭过身,面向那阴冷恐怖的槐鬼洞府。
“要不…我们来给你离仑哥哥好好装扮一下他的住处…”云祈抬手一指,带着哭腔。
“我赞同!”
离仑不喜繁杂之物,住处也是按照平时习性布置。
他垂眸,轻轻叹息一声,乖乖坐回到石阶之上,背靠岩壁,缠绕岩壁之上的槐树枝偶有几片槐叶飘落,落在他肩。
“罢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别再哭唧唧的去找英招告状就行,”朱厌心领神会的笑了一声,“他同意了,而且承认哭唧唧这招对他最管用。”
就算离仑不同意,依照云祈的性子,定是要好好折腾一番才肯罢休。
这下除了热爱去往人间,云祈最爱来的便是槐江谷。
离仑也逐渐习惯她小小身影照亮这晦暗无色的槐江谷。
这日,他坐在铺着软褥的床榻边,手边放着云祈刚刚为他带来的食盒,里面放置着的圆盘子里摆着几块梅花饼。
可他无心吃食,黑眸里映着少女为他装点住处的身影。
一袭浅粉薄纱衣裙,抹胸及领边处用珍珠点缀,刺绣金边腰带将少女纤瘦腰身显露无余,微微扬起衣袖而露出的纤细手腕,远远看去盈盈一握。
“不过…不是说槐树也会开花的吗?
你怎么不开花啊离仑哥哥…”她双手叉腰,背对着他,自顾自说道。
离仑拿起食盒里的梅花饼,刚递到嘴边,听到云祈与自己说话,本想默默放回去,却不曾想被她转身时瞧见了。
“放回去干嘛,”她急得首接用妖力瞬移到离仑面前,握住他手,将那块他本想放回去的樱花山药糕,又递回到他嘴边。
她手小小的,只够握住他手的半边。
“我认真做的,很好吃的,英招爷爷都夸我了…”“妖怪不需食…”离仑任凭她小小的手握住自己,心底说不上来的雀跃欢喜。
他还没懂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却发现就连妖力都无法控制正疯狂加速跳动的心脏。
“什么不需,需要的紧。”
离仑这才无措地张张嘴巴,小小咬上一口,细细品尝。
淡淡梅花味,是云祈身上的味道。
“甜…”“嗯?
什么?”
“甜腻之物,我不喜欢。”
怕云祈发现端倪,离仑故作镇定的将梅花饼塞回她手心。
云祈望向掌心那块含着缺口的梅花饼,花瓣处还印着牙印,细眉轻拧,垂眸眼神落寞。
“不喜欢…”她起身,将那块梅花饼重新放回盘子里,再将食盒的盖子盖好。
以为真如离仑所说,他不喜甜腻之物。
云祈便就起身默默收拾,准备将食盒带回去再好好研究一番。
本就是那日去往人间,见人间茶楼里有卖各式各样的糕点,云祈想试试…离仑看着她欲离去的背影,心头莫名一颤。
他抬手捂在胸腔心脏处。
“砰砰砰”心脏震动阵阵传进手心。
他这是怎么了。
他想不通。
可某种情绪正在心口对他喃喃自语。
不想看她不高兴,不想让她离开。
云祈抱起食盒,圆圆的食盒将她胸襟完全掩盖,至此她都未抬头看离仑一眼,自然没发现离仑此刻的异样。
“那我就先走了离仑哥哥。”
快走出槐江谷时,云祈还在想不通似的嘀咕。
“为什么不喜欢,朱厌哥哥都喜欢。
是我做的不好吃么?
可我怎么吃着味道还行,而且…这也不甜啊…”“哎,算了,下次去人间我尝尝他们的味道如何。”
“可是英招爷爷每次只给五文钱,实在不够…”-从上次离开槐江谷,云祈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去,离仑耳根突然清净,倒有些不适应,和朱厌在大荒比试时都心不在焉的,险些被朱厌伤了。
看出他的闷闷不乐,朱厌将腰间酒壶扔给他。
离仑坐在大荒之海岸边的礁石之上,心神不宁。
“给,这里面的叫酒,他们人界不开心时最爱饮的便就是这个”离仑看看手边的酒壶,倔强嘴硬道:“谁不开心了。”
“那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我听说云祈可有好些日子没去槐江谷了…”离仑长睫微垂,眼神暗淡,闷闷不乐道:“谁知道她最近忙什么,她这么爱折腾,不来,我耳根子还清净些…”朱厌在昆仑山藏书阁看过好多人间话本,对此等问题甚是了解。
他与离仑坐在同一块礁石之上,望向那茫茫大海,打开酒壶盖子喝上一口里面的佳酿,口感醇厚,味道浓郁回甘。
当真是好东西。
明知离仑此时心情不悦,朱厌还偏要气他。
单腿屈膝坐于礁石,听海浪潮声,听哀鸟悲鸣。
“可前几日她来找我了。”
离仑偏头,“她找你做什么?”
朱厌拿起酒壶,又喝上一口,卖关子道。
“不告诉你,既然这么在意,干嘛不首接去昆仑山找她。”
离仑垂眸,有些落寞。
搭在礁石边的衣衫被风吹起,飘逸自如,玄色青衫与大荒甚是相配,宛若画卷的点睛之笔。
“上次,她给我送梅花饼,我说不喜欢,她许是生气了,不再肯见我,她向来任性……”闻言,朱厌如恍然大悟般扬扬唇角。
怪不得这几日云祈总追着他尝梅花饼,原来问题源头在这儿了。
可得快点让离仑说她的梅花饼好吃,要不然他这万年大妖的肚子,要被梅花饼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