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灵根测试
林默站在殿阶下，望着门楣上"玄光"二字被雾气洇得发虚，喉结动了动——这是他第三次参加宗内的灵根普查。
前两次作为外门杂役，他连殿门都进不得，只能蹲在偏院听着里面传来的惊呼与叹息，数着檐角铜铃的响声过日子。
"林师弟，到你了。
"小药童阿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默回头，见阿九攥着他的道袍下摆，指节发白——这孩子是他去年在药园捡的，当时正被野狗追得摔进泥坑，林默用半块炊饼哄住他，又带他去药堂擦药。
此刻阿九的布鞋沾着晨露，发顶还翘着撮湿毛，像株被雨打歪的狗尾草。
"别怕。
"林默蹲下身，替他理了理乱发。
阿九的灵根测试排在他之后，这孩子总说自己"肯定是废灵根"，可林默前夜替他把过脉，分明摸到了若有若无的木属性灵气波动——像春芽拱破冻土的动静。
"林默，进殿。
"殿内传来主考官的声音。
林默起身时，道袍下摆扫过石阶，蹭掉了块青苔——那是他三年前当杂役时，每日清晨用竹刷扫阶留下的痕迹，如今青苔又爬了回来，倒像在替他数着日子。
玄光殿内的檀香比往日更浓。
林默抬眼，见十二位内门长老分坐左右，青元真人坐在主位，白眉垂到胸前，正用茶盏盖拨着浮叶。
殿中央的测灵台泛着幽蓝光芒，台上的测灵石是块半人高的水晶，内里流转着星河般的光——那是玄霄宗开派祖师用东海星髓凝练的，能照见修士灵根的深浅与属性。
"上前，掌心贴石。
"主考的苍松长老抚了抚长须，声音像敲在古钟上。
林默走到测灵台前，望着水晶里自己的倒影：青衫洗得发白，腰间挂着个褪色的药囊（装着阿九采的灵草），发绳是阿九用草茎编的，此刻还沾着草汁的绿。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按在测灵石上。
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
林默闭了闭眼，想起昨夜在柴房练剑时，师父青元真人突然出现，往他掌心塞了颗温玉："明日测试，莫要紧张。
灵根是天赋，可剑心才是根本。
"此刻温玉还在他袖中，像团小火苗，烫得他手背发红。
"嗡——"测灵石突然震颤起来。
林默的指尖传来刺痛，像有无数细针在扎，却不疼，反而带着说不出的舒爽。
他睁眼，见水晶里浮起两缕光：一缕金，亮得像熔金；一缕木，青得像新抽的竹枝。
两缕光在石中纠缠，渐渐凝成两条小龙，金鳞与青鳞相触时，迸出细碎的星芒。
"金、木双属性？
"左侧一位长老"噌"地站起，茶盏"当"地摔在案上。
林默认得他是丹峰峰主，最是沉稳，此刻却连道袍都抖得发颤："这灵根......这灵根的纯度！
"测灵石的光芒愈发炽烈，原本幽蓝的底色被金与青染透，像把火在石中烧。
林默的手腕被光裹住，能清晰感觉到体内沉睡的灵气突然苏醒——那些他往日引气入体时要费尽力气才能调动的游丝，此刻正顺着经脉奔涌，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却又有序得很。
"天灵根！
"苍松长老的声音破了音。
他踉跄着扑到测灵台前，指尖几乎要碰到林默的手背："金、木双属性的天灵根！
老夫在玄霄六十年，只在宗谱上见过一次——三百年前的清微祖师，便是金、木双天灵根，后来证得大乘，白日飞升！
"殿内炸开一片抽气声。
青元真人放下茶盏，白眉下的眼尾微微发颤。
林默看见他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叩着，是往日教自己剑谱时的节奏——那是《青冥剑诀》的起手式，说明他在强压情绪。
"测灵石的光......在涨。
"右侧的器峰峰主突然出声。
众人望去，见金、木二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原本像线，现在像绸；原本像绸，现在像海。
测灵石表面浮起细密的水珠，那是殿内长老们的灵气被引动，在空气中凝成的露。
"百年不遇！
"丹峰峰主的声音发哑，"不，三百年！
清微祖师之后，玄霄再无此等灵根！
"林默的掌心开始发烫。
他望着测灵石里的金、木二龙，忽然想起幼年在山村里，老樵夫给他讲的故事："天灵根是天上星子落进凡人身体，能引动天地灵气为己用，是神仙的苗子。
"可他从前总觉得那是哄孩子的话，首到此刻，他听见自己血管里的灵气在唱歌，像山涧撞着石头，叮叮咚咚。
"林默，"青元真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沉稳得像古松。
林默转头，见师父正望着他，目光里有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可曾觉得疼？
"林默摇头。
他的掌心早己没了刺痛，只剩暖意，像被晒了整日的棉被裹着。
青元真人站起身，白须在光里泛着银："苍松，把宗谱取来。
"苍松长老应了一声，转身从殿后取出个檀木匣。
宗谱是玄霄宗的命脉，用千年乌木雕刻，封着历代祖师的灵根记录。
当苍松翻开最后一页时，殿内又是一片惊呼——最近百年的记录里，最高的灵根不过是"上品单灵根"，而林默的测试结果，被测灵石自动刻在了宗谱空白处，金漆大字映得满殿生辉："林默，金、木双属性天灵根，纯度九成三。
""九成三......"器峰峰主摸着宗谱，指节发白，"清微祖师当年是九成五，这孩子......""青元，"丹峰峰主突然看向青元真人，"此子该入我丹峰，金、木双灵根最是适合炼丹，我愿以九转回魂丹为聘——""慢着，"器峰峰主拍案，"器峰铸剑需得木灵根养剑胚，金灵根淬剑锋，此子入我器峰，十年内必能重铸玄霄镇宗剑！
""都住口！
"青元真人突然冷笑，震得殿内铜灯摇晃。
他走到林默身边，伸手按在他肩头，力道重得像座山："林默是我青元的关门弟子，三年前我收他为徒时，便说过剑心即道心。
今日无论他是什么灵根，都是我青元峰的人。
"殿内霎时安静。
林默望着师父发顶的白发，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他跪在青元峰前三天三夜，求青元真人收他为徒。
当时他浑身冻得发紫，却还攥着半块木剑（用劈柴的断枝削的），青元真人站在檐下看了他许久，突然说："你这木剑，比我见过的任何铁剑都沉。
""青元，你莫要护短。
"苍松长老缓了缓气，"宗规有云，天灵根弟子需由宗内共议培养方向......""宗规是死的，人是活的。
"青元真人打断他，从袖中取出块玉牌，正是他昨夜塞给林默的温玉，"这是我青元峰的承道牌，当年我师父传给我时说持此牌者，可代我立誓。
今日我立誓：林默此生，只修我青元峰的《青冥剑诀》，若他将来成就不足，我青元自废修为，以谢宗门。
"殿内一片死寂。
林默望着师父的侧脸，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水光——青元真人向来威严，他从未见过师父这样。
"师父......"他喉头发紧，声音发颤。
青元真人转头，冲他眨了眨眼："傻小子，发什么呆？
还不快谢过各位长老。
"林默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十二位长老深深一拜。
丹峰峰主率先笑了："青元，你这徒弟倒是懂礼。
罢了，既是你立了誓，我们便信你一次——但每月十五，这孩子必须来丹峰，我要给他测灵根进度。
""我器峰每月初一，"器峰峰主跟着说，"我要看看他的灵气对铸剑有没有助益。
"林默首起身时，见阿九不知何时挤到了殿门口，正扒着门框冲他笑，发顶的翘毛被殿内的灵气吹得乱颤。
他突然想起昨夜阿九攥着他的袖子问："林师兄要是测出好灵根，会不会不要我了？
"他当时揉着阿九的头说："阿九要是测出灵根，我便带你去后山看灵鹿；要是测不出，我便教你种灵草——你种的灵草，比丹峰的都香。
""下一位，阿九。
"苍松长老的声音传来。
阿九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咬着牙走了进来。
林默退到一旁，见阿九踮着脚按在测灵石上，石中立刻浮起一抹淡青——虽然比林默的弱得多，却清晰得像春天的第一片叶。
"下品木灵根。
"苍松长老笑了，"不错，能入外门。
"阿九猛地转头看向林默，眼睛亮得像星子。
林默冲他比了个"耶"的手势，阿九的嘴角立刻咧到耳根，连测灵石上的光都跟着晃了晃。
"林默。
"青元真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默回头，见师父正站在殿门口，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斜斜照进来，在他脚下铺了条金路，"跟我去经阁。
今日起，《青冥剑诀》的后三式，你可以学了。
"林默应了一声，跟着师父往外走。
路过赵凌身边时，他顿了顿——赵凌站在殿角，玄铁剑垂在身侧，脸上看不出表情。
但林默注意到，他的指节捏得发白，指缝里漏出半张纸，是他昨夜在藏经阁抄的剑谱残页。
"赵师兄。
"林默停步，"昨日你问我裂空式的剑路，晚间我写了张图，放在你寝室窗台上。
"赵凌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讶。
林默笑了笑，跟上师父的脚步。
阳光照在他肩头，把道袍上的补丁照得发亮——那是阿九用灵草汁染的，青得像春天。
玄光殿外的铜铃突然响了。
林默抬头，见一群灵鹿从后山跑来，金角银蹄，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阿九追着鹿群跑出去，边跑边喊："林师兄，鹿鹿！
鹿鹿！
"青元真人望着那片光，轻声道："当年清微祖师测试灵根时，也引来了灵鹿。
"他转头看向林默，白眉在风里扬起，"但清微祖师测试时，没有阿九，没有灵鹿，更没有......为他留热粥的王伯。
"林默一怔。
他忽然明白，所谓天灵根，或许不只是金、木双属性的纯度，更是那些在寒夜递来的热粥，在雨里撑起的伞，在他练剑时悄悄放在演武台的灵米——那些被他藏在药囊里、编在发绳里、刻在木剑上的温度，此刻都顺着灵根涌进他体内，让他的灵气，比测灵石上的光更暖。
"师父，"林默望着远处阿九追鹿的身影，轻声道，"我想学的，从来不是如何成为天灵根。
"青元真人笑了，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我知道。
你想学的，是如何用这灵根，护住你想护的人。
"晨风吹过，林默的衣摆扬起。
他望着玄霄山的方向，那里有他的药园、他的演武台、他的阿九，还有无数个像他从前一样，在寒夜里攥着木剑不肯睡的少年。
"嗯。
"他说，"我想护着他们，像当年有人护着我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