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周围VIP客户投来的好奇目光，如芒在背。
终于，一位身着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胸前名牌写着“张明 - 投资部总经理”。
“程先生您好，久等了，请随我来贵宾室详谈。”
张经理的语气礼貌而专业，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贵宾室的真皮沙发柔软得让人陷进去。
张经理戴上白手套，拿起高倍放大镜，极其细致地检查着每一张债券的纸张质地、水印、印刷细节、防伪标记和编码序列。
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良久，他放下放大镜，深吸一口气，看向程默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程先生，我必须首先确认，这些是真实的、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发行的国际不记名债券。
从**票据本身的物理和法律形式**来看，作为持票人，您确实拥有主张其价值的权利。”
程默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但张经理紧接着的“但是”，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但是，**”张经理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它们的性质、巨额面值以及近乎绝迹的时代背景，意味着任何兑付行为都将触发全球最高级别的金融监管和反洗钱（AML/KYC）审查风暴。
您需要提供令人信服的、**合法的、清晰的资金来源证明**。
否则，不仅兑付流程会变得极其漫长甚至无限期搁置，您本人也可能面临来自多国监管机构的深入调查，甚至资产被冻结的风险。”
张经理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这不是一笔普通的财富，程先生。
它更像是一个…**包裹着糖衣的烫手山芋，或者说，一个沉睡的火山。
** 基于合规要求，我们无法一次性处理如此巨额且敏感的票据。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们可以尝试为您先兑现一小部分，比如您带来的这三张，作为初步验证流程的一部分。
这大约相当于3.2亿人民币。
剩余债券的真伪验证和后续处理，需要更长时间，并伴随严格的背景调查。”
程默的脑子嗡嗡作响。
五百亿的狂喜被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瞬间冲淡。
他需要钱，非常需要，这3.2亿足以彻底改变他的生活。
至于来源证明…他哪有什么证明？
他只能赌，赌银行的流程，赌自己的运气。
“好…先兑现这三张。”
程默的声音有些发飘。
两小时后，当程默的手机收到“您账户转入320,000,000.00元”的短信提示时，他正站在银行外的台阶上。
六月的阳光刺眼而灼热，他却感觉浑身冰凉。
账户余额那一长串的“0”像某种诡异的符咒。
他回头望了一眼银行那冰冷宏伟的玻璃幕墙，仿佛看到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
金钱的力量是立竿见影的。
程默几乎是逃离般辞掉了那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工作。
他搬进了市中心地标建筑“云顶国际”的顶层复式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仿佛臣服在他的脚下。
他定制了人生第一套真正合身的高级西装，面料挺括，剪裁完美，价格标签上的数字曾是他半年的薪水。
他尝试用消费填补内心的巨大空洞：米其林三星餐厅的珍馐美味，奢侈品店里店员谄媚的笑容，顶级跑车引擎的轰鸣……然而，新奇感和短暂的***如潮水般退去后，留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他站在西百平米空荡荡的公寓里，感觉比在十平米的出租屋时更加孤独。
镜子里的那个人，穿着昂贵的衣服，住在奢华的房子里，眼神却依然带着那个小职员程默的惶恐与不安。
他是谁？
那个月薪五千、为房租发愁的程默？
还是这个坐拥数亿、可以买下半个街区的“程先生”？
身份的撕裂感日夜啃噬着他。
更让他不安的是挥之不去的被窥视感。
搬入新居一周后，他在智能门禁的可视系统里，多次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面容清丽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坚毅，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套裙。
她常常在傍晚时分出现在公寓楼下的街角，并不刻意隐藏，有时会抬头凝望他所在的顶层方向，眼神复杂，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程默的神经绷紧了。
银行张经理的警告言犹在耳。
这女人是谁？
林世诚派来的？
还是……他想起箱子上的“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