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心理医生,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 我的病人们接连自杀,
现场都留有我的声音记录。 警方开始怀疑我在催眠中植入死亡指令。 绝望之际,
我翻出所有治疗录像,发现一个惊人的共同点—— 每次案发前,
我的导师都会“偶然”借走录音设备。 他慈祥地笑着递给我一杯茶:“你发现的太晚了。
” “那些声音确实不是你的,但指令……可是你亲口说的。”---窗外,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着城市的天际线,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那声音单调、黏腻,
敲打在诊所巨大的落地窗上,汇成一道道蜿蜒扭曲的水痕,模糊了外面行色匆匆的灰暗人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消毒水、旧纸张和潮湿布料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让人喘不过气。我,苏晚,坐在这间宽敞明亮得近乎冰冷的咨询室里,
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视野边缘一阵阵发黑,
像老旧电视机信号不良时的雪花噪点。又是该死的偏头痛。办公桌上,
一份摊开的病历如同一个无声的指控——李锐,重度抑郁伴随解离症状,病程五年。五年了,
他就像一块顽固的礁石,我所有专业技巧的潮水撞上去,最终都只留下无力的白沫。
挫败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住我的心脏。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带进一股走廊里更浓重的湿冷气息。李锐侧着身子滑了进来,动作轻飘得像个影子。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没看我,
径直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前,蜷缩进去,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里,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李锐?”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温和,带着职业性的关切,“感觉怎么样?
”他没有立刻回答,咨询室里只剩下窗外令人烦躁的雨声和他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凝滞得如同凝胶。“医生…”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干涩嘶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感。他抬起头,
帽檐下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我,瞳孔黑得深不见底,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彻底的空白。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他…在看着我们。”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窜上我的脊椎,
瞬间驱散了偏头痛的闷胀,只剩下针刺般的冰凉。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手指在桌下悄悄攥紧:“谁在看着?李锐,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或者…感觉到了什么?
” 职业本能让我追问,试图抓住这根似乎指向病因的稻草。李锐却猛地缩了回去,
像一只受惊的蜗牛,更深地蜷进沙发深处。他用力摇头,动作幅度大得有些神经质,
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清晰的音节。
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身后的某个点——或许是墙上那幅抽象画扭曲的色块,
或许是书柜玻璃反光中模糊的影子。无论我如何引导、安抚,他都彻底封闭了自己,
沉浸在那片令人不安的沉默里。那一个小时,仿佛在冰水中浸泡般漫长而煎熬。送走李锐,
门关上的轻微“咔哒”声似乎抽走了房间里最后一丝生气。我颓然坐回椅子,
揉着愈发刺痛的额角,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五年了,
这种看不到尽头的胶着和病人的抗拒,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热情和耐心。
我抓起桌上的马克杯,里面冰冷的咖啡残液散发着苦涩的气味。也许…该考虑转介了?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上水面。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是前台小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苏医生?陈教授来了,说找您有点事。
”陈默教授?我的导师,也是这家私人心理诊所的创始人。
我连忙整理了一下疲惫的表情:“快请陈教授进来。”门被推开,陈教授走了进来,
带来一股温和而熟悉的气息,瞬间冲淡了房间里残留的压抑感。他六十岁上下,
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熨帖的深灰色羊毛开衫,
脸上带着那种标志性的、令人安心的笑容,像冬日午后透过云层的暖阳。
他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式录音笔,正是我常用的那款。“小苏,”他的声音温厚慈和,
带着长辈特有的关怀,“刚路过,看你这边灯还亮着。怎么,又加班了?脸色看着不太好。
”“陈老师。”我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老毛病了,有点头痛。刚送走李锐。
” 提起这个名字,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倦怠。陈教授理解地点点头,
目光落在我桌面的病历上,又很快移开,带着洞悉一切的温和:“李锐这孩子…确实棘手。
你尽力了。” 他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放松而自然,仿佛这里是他的另一个办公室。
他随手将我的录音笔轻轻放在茶几上,推到我面前。“对了,早上你不在,
小刘说你要整理几个重点案例的录音存档?我正好要录点教学资料,借你的设备用了一下,
效果不错。物归原主。”“哦,没事,您用就好。”我连忙说,心里有点感激他的细心。
他总是这样,润物细无声地照顾着身边的人。“看你这么累,要注意身体啊。
”陈教授关切地看着我,站起身,“我那还有点朋友送的极品金骏眉,安神效果很好,
回头给你拿点过来。好好休息,别硬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力道温暖而带着长辈的鼓励,然后缓步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我拿起那支失而复得的录音笔,冰冷的金属外壳触感真实。
我随手把它插回办公桌抽屉里专门放置设备的格子,和另外几支备用的放在一起。
疲惫感再次袭来,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陈教授温和的笑容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似乎还留在空气里,
像一层无形的保护罩,暂时隔绝了窗外无尽的雨声和李锐那双空洞眼睛带来的寒意。
头痛似乎也减轻了些许。我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新的一天,
阳光竟意外地穿透了连日的阴霾,粗暴地洒在办公桌光滑的桌面上,亮得有些刺眼。
我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翻开桌上的病历,手机就像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灼伤了一般,
尖锐地嘶鸣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周正”的名字。我的胃部条件反射般猛地一抽。“周警官?
”我接通电话,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但一丝控制不住的紧绷感还是泄露了出来。“苏医生,
”周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窗外的阳光更加干涩、生硬,像砂纸摩擦着木头,
“抱歉打扰。需要你现在立刻来一趟市局刑侦支队。”“现在?”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周警官,是…关于李锐?” 昨天他离开时那诡异的状态像冰冷的蛇,
瞬间缠住了我的思绪。电话那头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几秒钟,
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李锐死了。”周正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报告,“初步判断,自杀。今天凌晨,在他租住的公寓楼顶。
”“嗡——”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随即又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
窗外的阳光瞬间失去了温度,变成惨白刺目的光斑,灼烧着我的视网膜。
手机几乎从汗湿的手心里滑落。自杀?那个蜷缩在沙发里,眼神空洞,
说着“他在看着我们”的李锐?昨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滴滴——他的沉默、他的挣扎、他偶尔流露出的绝望和茫然——瞬间在我脑海里翻涌、碰撞,
最终只留下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洞。“……我知道了。
” 我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陌生,“我马上到。”市局刑侦支队的询问室,光线惨白而均匀,
照得墙壁和桌面都泛着一种无情的冷光。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文件混合的、特有的沉闷气味。周正坐在我对面,他四十岁上下,
眉头习惯性地拧着,在眉心刻下两道深深的沟壑,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似乎能轻易剥开任何伪装。他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些的记录员,面无表情地敲打着键盘,
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周正推过来几张现场照片的复印件。
我强迫自己的目光移上去。第一张,是李锐租住的那栋老式居民楼的天台边缘。
粗糙的水泥台面,锈迹斑斑的铁栏杆。照片中心,李锐穿着昨天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
像个被丢弃的破旧人偶,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仰面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的脸被帽檐遮住大半,只露出一个线条僵硬的下颌。第二张,是特写。
一只同样僵硬、毫无生气的手垂落在身侧,指缝里似乎沾着一些深褐色的、凝固的污迹。
旁边放着一个廉价的、摔裂屏幕的国产智能手机。第三张,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打印纸,
被小心地放在证物袋里。纸上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宋体字,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
狠狠砸进我的眼里:苏晚医生,你说得对。只有结束,才是解脱。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四肢百骸都浸入了冰窟。每一个字都认识,
连在一起却变成了最恐怖的梦魇。我说得对?我说了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结束才是解脱”这种话?!“不可能!” 我猛地抬起头,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感而变得尖利,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向那张遗书的复印件,
“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一次都没有!这…这是诬陷!
”周正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依旧锐利如刀,紧紧锁住我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苏医生,冷静。我们只是在调查所有可能性。
请你仔细回忆,昨天下午,你和李锐的最后一次诊疗,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说了什么?
你又说了什么?任何细节,都请如实告诉我们。”“昨天…” 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在混乱的思绪中抓住那根名为“专业”的稻草,强迫自己回忆,
“他状态很糟…非常封闭。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在看着我们’。然后,
就彻底沉默了。我尝试引导他,问他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回应。
整个过程…他几乎没有说话,我也只是进行常规的疏导和安抚。我发誓,
我绝不可能说出‘结束才是解脱’这种…这种诱导性的话!这违背我的职业伦理,
更是违法的!” 我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委屈,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周正没有对我的辩白做出直接回应。他面无表情地又从文件夹里抽出另一张纸推过来。
那是一份技术部门的初步报告摘要。…于死者李锐手机中恢复一段录音文件。
经声纹初步比对,与嫌疑人苏晚声纹特征高度吻合。录音内容为清晰指令式语言,
重复出现“放弃”、“解脱”、“结束痛苦”、“跳下去”等诱导性词汇…
报告下方列出的几个关键词,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字一句刺进我的眼里。
“不可能…” 我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头皮阵阵发麻。我的声音?我的声音在诱导李锐自杀?就在昨天?
那个录音…昨天李锐离开后,我的录音笔…被陈教授借走过!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惨白闪电,瞬间照亮了某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角落!“周警官!
” 我猛地抓住桌沿,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昨天!
昨天下午诊疗结束后,我的录音设备被借走了!是我的导师,陈默教授!
他早上借去录教学资料,下午才还给我!
李锐的诊疗录音…那段所谓的指令…一定是在设备被借走期间录制的!
有人…有人在冒充我的声音!”周正和旁边的记录员对视了一眼。周正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眼神里掠过一丝审视和更深的疑虑。他没有立刻追问陈教授的事,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语气更加沉冷:“苏医生,李锐并不是第一个。”我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在你近两年的病人记录里,”周正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我,
不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波动,“张雅,三个月前,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身亡。王海涛,
半年前,车祸,现场无刹车痕迹,血液酒精浓度为零。赵明,十一个月前,自缢。
还有更早的孙莉…他们,都曾是你的病人。而他们的遗物里,
或者死亡现场附近的电子设备中,都发现了内容相近的录音片段…”他每念出一个名字,
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张雅?那个总是默默流泪,害怕人群的年轻女孩?
王海涛?那个因为事业失败而酗酒,后来发誓要重新开始的男人?赵明?孙莉?
那些模糊的面孔在我记忆中迅速变得清晰,又瞬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寒意不再是丝丝缕缕,
而是如同汹涌的冰潮,瞬间将我淹没,窒息感扼住了喉咙。“这些录音片段,
”周正的声音冷得像冰,“经过技术处理,虽然背景噪音不同,但核心指令的声纹特征,
与刚刚在李锐手机里发现的录音,指向同一个声源——你的声音,苏医生。”他顿了顿,
身体前倾的压迫感更强了,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我刺穿:“现在,请你解释一下。
为什么你的这些病人,在选择了极端方式结束生命之前,
都‘恰好’听到了你用声音下达的死亡指令?”询问室惨白的灯光下,
周正最后的质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意识上。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那些名字——张雅、王海涛、赵明、孙莉、李锐——像带着倒钩的锁链,缠绕着我的心脏,
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和冰冷的窒息感。我的声音?我的声音成了索命的咒语?
“我不知道…”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周警官,
我真的不知道…这太荒谬了!我怎么可能…我有什么动机去害死我的病人?他们是我的病人!
我花了无数时间精力去帮助他们…”“动机?”周正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毫无笑意,
“这正是我们需要你配合厘清的,苏医生。巨大的精神压力?
某种…不为人知的、通过操控他人死亡来获取满足感的心理障碍?或者,
”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苍白的脸,“为了掩盖某个更早、更严重的诊疗事故?
”“我没有!”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光洁的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你这是毫无根据的指控!诽谤!”周正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失态。
旁边的年轻记录员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室内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苏医生,
”周正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稳,“情绪失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目前你是这些案件中最直接、最无法回避的关联人。
警方有权要求你提供所有相关病人的原始诊疗录像记录,配合后续调查。同时,
在案件明朗之前,你的执业资格将被暂时冻结,护照上交,不得离开本市。希望你能理解,
并配合我们的工作。”冻结执业?不得离境?这意味着我的职业生涯、我的生活,
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彻底暴露在公众审视和警方怀疑的聚光灯下。
巨大的屈辱感和更深的恐惧攥紧了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颓然跌坐回冰冷的椅子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走出市局大楼,
午后的阳光依旧刺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街上的喧嚣、车流的嘈杂,
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
投向我的目光似乎都带着无声的审视和怀疑。我拉高了风衣的领子,把自己裹得更紧,
只想尽快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空气。回到诊所,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熟悉、安全的避风港,
而像一个巨大的、布满隐形探头的牢笼。前台小刘看到我,眼神躲闪了一下,飞快地低下头,
手指慌乱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几个还没离开的同事在走廊尽头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
但在我经过时,交谈声戛然而止,他们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有同情,有疑惑,
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疏离和警惕。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才敢卸下强撑的力气,缓缓滑坐到地上。
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寒意,却比不上心底那片绝望的冰原。
周正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盘旋:“你的声音…死亡指令…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萤火,微弱却执着地亮起——陈默教授!录音设备!
昨天他借走了!李锐的录音……张雅、王海涛他们……我猛地抬起头,
目光死死盯住办公桌那个专门存放录音笔和备用存储卡的抽屉。
一个疯狂的、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查!必须查!查所有!
查那些病人死亡前的时间点,我的录音设备在哪里!
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清白的稻草!我几乎是扑到办公桌前,猛地拉开了那个抽屉。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支录音笔和几个标注着日期的备用SD卡。
手指因为急切和恐惧而微微颤抖,我抓起那些设备,又冲到办公电脑前,
飞快地登录内部系统,调取病人档案里标记的诊疗日期和对应的原始录像存储编号。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神经拉扯下变得扭曲而漫长。我像一个在悬崖边挖掘救命绳索的疯子,
眼睛布满血丝,手指在键盘、鼠标和冰冷的录音设备之间疯狂切换。
屏幕的光映在我苍白的脸上,如同鬼魅。张雅,三个月前自杀。诊疗日期:10月12日。
录像编号:SY-1012。我找到标注为10月12日的备用SD卡,插入读卡器。
系统读取…文件列表弹出。除了当天正常的诊疗录像文件,
还有一个孤零零的、文件名极其简单粗暴的音频文件:“备忘.WAV”。创建时间,
是当天诊疗结束后的下午3点47分。我的心跳骤然加速。点开播放。沙沙的背景噪音。
几秒后,一个熟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清晰地响起,
难…放弃吧…松开它…松开一切…让黑暗包裹你…那是永恒的…安宁和解脱…”是我的声音!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语调的转折,都和我一模一样!
但那内容…那诱导放弃生命、拥抱死亡的内容…冰冷彻骨!我从未说过!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下一个。王海涛,半年前,车祸“自杀”。诊疗日期:4月18日。
录像编号:WHT-0418。找到4月18日的SD卡。果然!
同样有一个诡异的“备忘.WAV”文件!创建时间:诊疗结束后的下午4点20分。播放。
…踩下去…踩下去…油门…用力踩下去…冲过去…冲过去就是彻底的…自由和解脱…”油门?
!我猛地关掉音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王海涛是开车冲下悬崖的!
赵明…孙莉…李锐…我像一个在黑暗迷宫中狂奔的人,
被巨大的恐惧和一丝病态的求证欲驱使着,
疯狂地查找、播放一个又一个隐藏在正常诊疗记录后面的“备忘.WAV”。每一个文件里,
都是“我”的声音,用着不同的措辞,但核心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结果:死亡是唯一的出路。
就在我因为反复听到“自己”下达死亡指令而精神濒临崩溃边缘时,
李锐最后那次诊疗的记录跳了出来。时间:昨天。编号:LR-0321。
我颤抖着找到昨天使用的录音笔——就是陈教授借走又还回来的那支。插入电脑。
文件列表展开。除了李锐的诊疗录像文件,那个如同死亡烙印的“备忘.WAV”赫然在列。
创建时间:下午4点15分。正是诊疗结束、李锐离开之后的时间段!点开。沙沙声后,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他’…都会消失…彻底的…解脱…”“解脱”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
狠狠刺穿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我猛地关掉播放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来自地狱的回响。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
而是源于一种被彻底亵渎、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极致恐惧。有人,用我的声音,在我的设备上,
一次又一次地制造着死亡的序曲!是谁?谁能如此精准地模仿我的声音?
谁能如此熟悉我的工作流程和设备存放习惯?谁能如此轻易地在诊疗结束后接触到这些设备?
答案呼之欲出,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陈默教授!昨天!昨天他借走了录音笔!归还的时间,
正好卡在这个死亡音频创建之后!之前的每一次…张雅、王海涛、赵明、孙莉…他们死亡前,
我的诊疗录像记录…我猛地扑回电脑前,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痉挛,几乎无法控制鼠标。
我疯狂地翻找着那些死亡病例诊疗日当天的诊所内部日志和我的工作备忘录。找到了!
张雅诊疗日10月12日下午:陈教授曾到我办公室讨论一个学术案例,
期间他拿起我的录音笔把玩,询问了新型号的续航时间…最后离开时似乎“顺手”带走了它?
日志记录他半小时后才归还,理由是“忘了放下”。
王海涛诊疗日4月18日下午:我需要一份陈教授存档的旧病历模板,去他办公室取。
当时他正在用录音笔录制什么,看到我,很自然地笑着说:“小苏,稍等,马上录完。
你这支笔收音效果确实比我那支老古董强。” 他当着我面操作了几下才递给我。
那几分钟…足够做点什么!赵明…孙莉…李锐…每一次!每一次病人死亡前的关键时间点,
陈默教授都“碰巧”以各种合情合理的理由,
短暂地接触甚至拿走了我当天使用或备用的录音设备!
理由五花八门:借用、查看、讨论设备性能、甚至“不小心”拿错!这不是巧合!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一个庞大而精密的谋杀拼图,在我眼前轰然拼接完成!
所有的碎片都指向那个我视若父亲、敬若神明的人!寒意不再是流动的冰水,
而是瞬间将我冻僵的绝对零度。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冰冷的肋骨,发出沉闷的、濒死般的回响。
导师…慈父…连环杀人魔…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我瘫在椅子上,
指尖冰凉麻木,只有太阳穴在突突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濒临断裂的神经。
陈默…那张温和、睿智、永远带着鼓励笑容的脸,此刻在我脑海中扭曲、变形,
最终定格成一个无法理解的、深不见底的恐怖漩涡。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冻结了血液,
也冻结了我最后一丝侥幸。必须找到证据!指向他的、无可辩驳的证据!录像!
那些原始诊疗录像!里面一定有线索!一定有他留下痕迹的瞬间!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给了我一丝虚幻的力量。我猛地扑回电脑前,
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僵硬不听使唤,鼠标光标在屏幕上疯狂地跳跃。
我调出李锐昨天下午的完整诊疗录像文件——编号 LR-0321。双击,打开。
屏幕亮起,画面稳定。咨询室的场景熟悉又陌生。我看到了自己坐在办公桌后,
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关切,也掩不住一丝疲惫。李锐蜷缩在沙发里,帽檐压得很低,
像一团灰暗的阴影。时间轴无声地向前推进。诊疗过程沉闷而压抑,
几乎只有我引导的声音和李锐压抑的呼吸声。我快进着,目光鹰隼般扫过画面每一寸角落。
墙壁、书架、装饰画、门…没有任何异常。李锐始终低着头,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就在时间即将滑向诊疗结束、李锐起身准备离开的那几秒钟,我放在办公桌上的右手,
无意识地拿起一支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一个极其微小的、习惯性的动作。
就在这一刹那!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画面右下角,靠近办公室门的方向——那扇门开着一道约十厘米的缝隙!
在门缝下方那片狭窄的、容易被忽略的地板反光区域里,极其短暂地映出了一个倒影!
一个穿着深色裤子和皮鞋的人影的下半部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在门外!
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时间只有短短不到两秒!紧接着,人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