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国家级非遗传承人,一手皮影戏出神入化,却独居在老宅里,郁郁寡欢了半辈子。
院里人都说,他是因为我奶奶。那个在战火里失踪的女人,是他心口一道八十年的伤疤。
那天,爷爷又在唱那出封箱多年的《凤求凰》,咿咿呀呀的唱腔里,
戏台上的白色幕布毫无征兆地垂落。一个穿着水蓝色旗袍的姑娘,从幕布后走了出来。
她梳着民国流行的双丫髻,眉眼和我奶奶年轻时的照片一模一样。
她走到呆若木鸡的爷爷面前,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声音清脆。爹,
您绣的凤冠还差最后一针。爷爷脸色煞白,他早在十年前就因眼疾封了针。
直到姑娘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递到爷爷眼前。落款是苏晚晴,1943年。
正是我奶奶的名字,和她失踪的年份。1.疯了,你真是疯了!
爷爷楚怀山一把将我推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死死瞪着那个凭空出现的姑娘。
哪里找来的野丫头,穿成这样不伦不类的,演戏给我看?滚!都给我滚出去!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
撞在旁边的戏箱上,发出一声闷响。而那个姑娘,那个和我奶奶苏晚晴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封信,眼神茫然又无辜。爹,您怎么了?我是阿婉啊。
她叫着我奶奶的小名,往前走了一步。爷爷却像是见了鬼,猛地后退,抄起手边的鼓槌,
色厉内荏地指着她。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这反应太激烈了。
激烈得不像是面对一个恶作らなかった的骗子,更像是在掩饰什么。我扶着戏箱站稳,
挡在了姑娘和爷爷中间。爷爷,您先别激动。她……她有信。
我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信封上,牛皮纸已经黄脆,边角卷曲,上面的墨迹却清晰可辨。
收信人:楚怀山。落款:苏晚晴。日期:民国三十二年,七月初九。
公元1943年7月9日。我奶奶失踪前一天。2.爷爷的视线像被钉子钉在了那封信上。
他眼里的疯狂和愤怒褪去,只剩下一种沉到潭底的死寂。半晌,他伸出干枯的手,
那只曾操纵过无数皮影悲欢离合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他没有去接信,而是颤抖着,
抚向姑娘的脸颊。姑娘很顺从地偏过头,让他触碰。像,真像……爷爷喃喃自语,
眼眶瞬间就红了,连这颗痣都一模一样。他说的是姑娘左边眉梢下那颗极淡的朱砂痣。
我心头一震。那张被爷爷锁在柜子最深处的老照片上,年轻的奶奶,同样的位置,
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这不是模仿,这是复刻。就在我以为他要接受这个离奇的事实时,
爷爷的手却猛地缩了回去,像是被烙铁烫到。他一把夺过那封信,看也不看,
转身就冲进了里屋,砰地一声摔上了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这个自称阿婉的姑娘。她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我,
清澈的眼睛里全是困惑。这位……大哥,我爹他,是不是病了?
她的口音带着吴侬软语的调子,和爷爷一样。我看着她,一个荒诞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
我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翻出我偷拍的那张奶奶的老照片,递到她面前。你认识她吗?
她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像一泓春水。认识啊,这是我娘。
3.我娘。这两个字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奶奶苏晚晴,是爷爷的妻子。
可在这个姑娘口中,却成了她的娘。而她,管我爷爷叫爹。这都叫什么事?我头皮发麻,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姑娘却没在意我的失语,她好奇地打量着我的手机,
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屏幕。这是什么西洋镜?居然会发光。
她眼里的新奇不似作伪。我收起手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叫阿婉?是,
苏晚晴的晚。她答道,随即又补充,我爹喜欢叫我阿婉。我深吸一口气,
指着里屋紧闭的房门。你说他,是你爹?是啊。她点头,理所当然,他是我爹,
楚怀山。我是他女儿,楚晚。楚晚。不是苏晚晴。可她明明和我奶奶长得一模一样。
我的大脑彻底乱了。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爷爷走了出来,
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是一种灰败的,混杂着恐惧和决绝的颜色。他手里捏着那封信,
信纸被他攥得变了形。他没看我,径直走到阿婉面前,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来干什么?阿婉被他吓得后退一步,
怯生生地说:爹,我是阿婉啊。我来……我是来问您,凤冠的最后一针,绣好了吗?
娘等着要呢。凤冠……凤冠……爷爷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
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没有凤冠!早就没有了!你也不是阿婉!你是个索命的冤魂!
他猛地将手里的信纸撕得粉碎,扬手撒向空中。你奶奶早就死了!死在八十年前了!
这是个鬼!小寻,快!拿桃木剑来!4.桃木剑没找来,爷爷自己先撑不住,两眼一翻,
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和阿婉手忙脚乱地把他扶到床上。我掐他人中,他没反应。探他鼻息,
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我慌了,立刻掏出手机准备打120。阿婉却拦住了我。大哥,
别用那个西洋镜,让我来。她说着,从自己旗袍的盘扣上解下来一枚小小的银针,
不由分说地刺向爷爷的指尖。你干什么!我惊得想阻止,已经晚了。
一滴黑红色的血珠从爷爷指尖渗出。几乎是同时,爷爷长出了一口气,悠悠转醒。他睁开眼,
先是茫然,随即看到守在床边的阿婉,瞳孔骤然一缩。但他没再像刚才那样激动,
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哑着嗓子对我说:小寻,让她走。我看着阿婉,她默默收起银针,
别回盘扣上,安静得像一幅画。我实在无法把她和爷爷口中的冤魂联系起来。
我把阿婉带到院子里,爷爷则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我怎么敲门都不理。夜色渐浓,
老宅里的槐树影子被拉得张牙舞爪。阿婉抱着膝盖坐在石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小声问我:大哥,今天的月亮,怎么这么亮?我心不在焉地答:城市里光污染少,
自然就亮。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光污染是什么?是和打仗一样的东西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打仗。1943年,正是战火纷飞的年代。我试探着问她:阿婉,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偏过头,清澈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记得啊,
民国三十二年,七月初十。我爹答应我,今天就绣好凤冠。我娘说,等凤冠绣好了,
就带我去听云老板的《锁麟囊》。民国三十二年,七月初十。她活在八十年前的今天。
5.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冰凉。皮影戏台……难道真的是一道门?连接了1943年和现在?
那封信,是她从那边带来的。而她,就是从那边走过来的人。大哥,你冷吗?
你的脸都白了。阿婉关切地看着我。我摇摇头,喉咙发干: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指了指戏台的方向:就那么走过来的呀。我爹在里屋绣凤冠,不让我进去瞧。
我就在院子里等,等着等着,看到戏台的幕布亮了,像月亮一样。我好奇,走过去一掀,
就到这里了。她描述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心惊肉跳。一个活在1943年的姑娘,
掀开一块幕布,就来到了八十年后。这太匪夷所思了。那你……想回去吗?我问。
想啊。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得回去看着我爹绣凤冠呢,不然他又要偷懒了。
她语气里的娇憨,让我心里一阵发酸。她不知道,她口中那个会偷懒的爹,
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她更不知道,她这一掀幕布,跨越了整整八十年的光阴。
我再次走到爷爷门前,用力敲门。爷爷!您开门!我们谈谈!里面毫无动静。我急了,
声音也大了起来:您不能就这么躲着!她到底是谁?凤冠又是怎么回事?您要是不说清楚,
我就带她回我那儿去!这句威胁起了作用。门内传来爷爷虚弱又愤怒的声音:你敢!
门吱呀一声开了。爷爷扶着门框,像一棵被霜打过的枯树。他看着院子里的阿婉,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悲伤,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怀念。你过来。
他对我说。我跟着他进了屋。他关上门,从床底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打开箱子,
一股樟脑和旧木料的味道扑面而来。箱子里,静静躺着一件用红绸包裹的东西。
爷爷颤抖着手,一层层揭开红绸。当那东西完全展现在我面前时,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是一顶几近完成的凤冠,金丝为架,翠羽为饰,米珠串成的流苏如瀑,只是凤头之上,
还空着一个镶口。华美,却残缺。这就是她要的凤冠。爷爷的声音飘忽得像烟,
八十年前,就差最后一颗东珠,就能完成。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看着我。小寻,
你听好,她不是你奶奶,更不是什么楚晚。她是……是这顶凤冠养出来的妖。6.妖?
我难以置信。对,妖。爷爷的语气异常笃定,这凤冠,是我为你奶奶苏晚晴做的。
当年我走火入魔,一心想做出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凤冠。我用了最好的材料,
甚至……用了一滴我自己的心头血。我心头巨震。心头血?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本以为,
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真的养出了东西。爷爷的声音里带着悔恨,你奶奶失踪后,
我悲痛欲绝,就把这未完成的凤冠封存了起来。我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他顿了顿,
眼神里的恐惧更深了。可它还是找来了。它化作你奶奶年轻时的模样,拿着一封伪造的信,
目的就是要我完成这顶凤冠。为什么?因为一旦凤冠完成,它就能彻底成形,
到时候……它会取走我的命,来换取它自己的『新生』。爷爷的声音抖得厉害,
这是以命换命的邪术!我看着他惊恐的样子,又想起阿婉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
心里乱成一团麻。一个说是妖,一个说是人。一个恐惧,一个茫然。我该信谁?
那封信……是假的!爷爷厉声打断我,你奶奶当年根本没留下什么信!
她是被人……被人害死的!他说着,老泪纵横。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
心里那点怀疑也动摇了。或许,爷爷说的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毁了它。爷爷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必须在它成形之前,
毁了这顶凤冠。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命。他说着,就要伸手去砸那顶华美的凤冠。
我下意识地拦住了他:等等!爷爷,万一……万一不是您想的那样呢?
她看起来……并不像坏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它不是人!爷爷激动地推开我,
小寻,你太年轻了!你被它的外表骗了!你难道想看着我死吗?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正在我们争执不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阿婉怯生生的声音。爹,大哥,你们在里面吗?
我……我有点害怕。我和爷爷同时噤声。透过门缝,我看到阿婉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看起来那么弱小,那么无助。我心一软。爷爷,再等等,
我们至少要搞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她想要我的命!可她救了你!我反驳道,
刚才您晕倒,是她用银针救醒了您的!爷爷愣住了。他显然忘了这一茬。
他脸上的狠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迷茫和痛苦。半晌,
他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挥了挥手。罢了,罢了……7.那一晚,我是在忐忑中度过的。
爷爷把自己关在里屋,再没出来。我给阿婉收拾了一间客房,她对房间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尤其是电灯的开关,她玩了半天,直到我告诉她这东西叫电,很费钱,
她才悻悻地停手。钱?是袁大头吗?我有很多。她说着,就要从贴身的口袋里掏东西。
我哭笑不得地按住她:不是袁大头,是另一种钱。很复杂,你先睡吧。她乖乖地躺下,
睁着大眼睛看我。大哥,我爹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心里一堵。没有,他只是……太久没见你,
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只能这样安慰她,也安慰我自己。第二天一早,
我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惊醒。是爷爷和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冲出去。
院子里,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正指着爷爷的鼻子骂。楚老头!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宅子我们老板看上了,是给你脸!你以为你那破皮影戏现在还值钱?趁早拿着钱滚蛋,
别在这儿碍事!女人身后站着两个黑西装的壮汉,一脸不耐。我认得她,
是附近一个房地产开发商的经理,姓刘。他们想盘下这片老城区,已经来闹过好几次了。
爷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我就是死,也不会把祖宅卖给你们这帮土匪!嘿,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刘经理冷笑一声,对身后的壮汉使了个眼色,给我砸!
一个壮汉狞笑着,抄起院子里的一条板凳,就朝着爷爷的皮影戏台砸去!住手!
我大吼着冲过去。但已经晚了。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那张挂着白色幕布的戏台,
被砸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爷爷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怒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狮子,
朝那个壮汉冲了过去。但他一把年纪,哪里是年轻力壮的男人的对手,被轻轻一推,
就摔倒在地。爷爷!我目眦欲裂,冲上去扶他。刘经理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脸上满是嘲讽。怎么样,老东西,想清楚了没有?今天只是砸个台子,下次,
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8.是阿婉。她站在客房门口,还穿着那身水蓝色的旗袍,头发有些凌乱,
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但她的眼神,却冷得像冰。刘经理愣了一下,
随即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哟,老东西,金屋藏娇啊?这小妞长得不错,哪儿找的?
她的话音刚落,阿婉动了。我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
那个出言不逊的刘经理已经捂着脸尖叫起来。她的脸上,多了五道清晰的红指印。
那两个壮汉反应过来,怒吼着朝阿婉扑去。小心!我惊呼。阿婉却不闪不避,
她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看着那两个冲过来的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两个壮汉跑到一半,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了一下,齐齐摔了个狗吃屎。其中一个的脑袋正好磕在石阶上,
当场就见了红。另一个抱着扭伤的脚踝,痛得嗷嗷直叫。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刘经理惊恐的抽气声。阿婉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她明明比穿着高跟鞋的刘经理矮了半个头,气场却强大到令人窒息。我爹的宅子,
也是你能动的?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带着你的人,滚。
再让我看见你们,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刘经理吓得魂不附体,
连滚带爬地扶起两个手下,仓皇逃出了院子。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阿婉身上的冰冷气场瞬间消失,她小跑着过来,扶起地上的爷爷,眼眶红红的。爹,
您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您?爷爷呆呆地看着她,又看看一片狼藉的戏台,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扶着爷爷坐下,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刚才那一幕,太诡异了。
阿婉的身手,还有那两个壮汉离奇的摔倒……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民国闺秀能做到的。
爷爷口中的妖,难道是真的?我看着阿婉关切的脸,心里涌起一股寒意。
9.爷爷受了惊吓,又病倒了。这一次,他没再抗拒阿婉的照顾。阿婉用那枚银针,
又在他指尖刺了一下,他的脸色很快就缓和了许多。她守在床边,用热毛巾给他擦脸,
又去厨房,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很快,一股米粥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用勺子舀起,吹了吹,递到爷爷嘴边。爹,喝点粥吧,
这是我跟娘学的,您最喜欢喝的。爷爷睁开眼,看着她,眼神复杂。他没有张嘴,
也没有拒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阿婉也不催,就那么举着勺子,耐心地等着。许久,
爷爷叹了口气,张开了嘴。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爷爷的脸色好了很多。他靠在床头,
看着忙前忙后的阿婉,眼神里不再有恐惧,而是化成了一种深沉的悲哀。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哑着嗓子问。阿婉正收拾碗筷,闻言回过头,
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您是我爹啊。爷爷沉默了。我站在门口,看着这诡异又和谐的一幕,
心里五味杂陈。如果阿婉真的是妖,那她也太不像了。她对爷爷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
可如果她不是妖,又该如何解释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晚上,我趁阿婉睡下,
偷偷溜进爷爷的房间。他没睡,正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爷爷。我轻声叫他。他回过神,
看了我一眼:你也觉得,她不是妖,对吗?我点了点头。爷爷苦笑一声:是啊,
我也希望她不是。可是小寻,你没见过八十年前的楚家,你不知道……他顿了顿,
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我爹,也就是你太爷爷,当年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
他说我们楚家,天生就是阴阳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家的人,
都活不长。我心里一惊:阴阳眼?对。爷爷点点头,我年轻的时候不信邪,
直到……直到我遇到了你奶奶,苏晚晴。10.你奶奶家是书香门第,
她本人更是金陵城有名的才女。我们两家,本是云泥之别。爷爷的声音悠远起来。
可她偏偏看上了我这个只会摆弄皮影的穷小子。她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要嫁给我。
为了不让她受委屈,我发誓要给她一场最风光的婚礼,
要为她亲手做一顶天底下最漂亮的凤冠。他看向角落里那个蒙着红绸的木箱,
眼神里充满了爱恋和痛苦。我找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古籍,学了失传的累丝、点翠手艺,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做。我甚至听信了邪说,用了我自己的心头血,
只为让那凤冠更有灵性。凤冠快要完成的时候,就差最后一颗东珠做凤眼。
可那时战火连天,一颗上好的东珠,千金难求。你奶奶看我为此发愁,就瞒着我,
一个人去了黑市。爷爷的声音哽咽了。她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她被流弹打死了。
有人说,她被当成奸细抓走了。我找遍了整个金陵城,都没有找到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疯了一样,觉得是那顶凤冠害了她。是我,是我害了她。他痛苦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我默默地递给他一杯水。后来呢?后来,我爹告诉我,你奶奶不是失踪了,
而是……被那顶凤含着怨气的凤冠,拖进了另一个世界。而这个叫阿婉的姑娘,
就是凤冠里的妖,凝聚了你奶奶所有的怨气。她来,就是要我完成凤冠,然后,
把我一起拖进去,永世不得超生。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我爹为了镇住它,散尽修为,在那张戏台幕布上下了咒。他说,只要幕布不毁,
妖就出不来。可今天……那帮天杀的,把幕布给毁了!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为什么一口咬定阿婉是妖。原来这一切,
都源于太爷爷的一个论断。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如果阿婉是怨气凝聚的妖,
为什么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反而充满了阳光和纯真?爷爷,我看着他,
您有没有想过,太爷爷他……可能算错了?11.不可能!爷爷断然否定,
我爹的本事,我亲眼见过!他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他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
看来太爷爷在他心中的地位,根深蒂固。我没有再争辩。我知道,要解开这个结,
光靠说是没用的。必须找到证据。第二天,我借口要打扫卫生,
把那个被砸坏的戏台残骸搬到了院子角落。我仔细检查着每一块木头。这些木料都上了年头,
是一种深红色的硬木,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在其中一块最大的底座残片上,
我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痕迹。那是一个用刀刻出来的,非常小的符号。像一个S,
又像一个8。这个符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拿出手机,对着那个符号拍了张照片。
然后,我开始在网上搜索这个符号的含义。结果让我大吃一惊。这个符号,
是一个叫守门人的古老组织的徽记。根据一些零星的野史记载,守门人
是一个致力于研究和守护时空裂隙的秘密组织。他们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