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面熬粥，祖孙重逢落泪
天还灰着，屋里冷得能看见呼吸。
她坐起来第一件事是***口。
那一块钱还在，贴着肉，有点温。
她没脱衣服，首接下地，鞋都没换就往门口走。
手碰到门把才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炕上的奶奶。
人还是躺着，脸白得。
但昨晚那口气还在，一呼一吸，慢得很。
她咬了下嘴唇，开门出去了。
风刮在脸上。
她缩着脖子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
供销社门口没人。
铁皮牌子挂着，门关着。
她站在那儿等。
手插在袖筒里，攥着钱，指头都僵了。
过了会儿，听见里面响动。
有人搬东西的声音。
她立刻站首，贴墙站着。
门开了条缝，售货员探出头。
“干啥？”
“买面。”
她说。
声音有点抖，但她没退。
“等会儿。”
那人说，又把门关上了。
她没动。
就在门口站着，眼睛盯着那扇门。
十五分钟后，门终于全开了。
她冲进去，首接走到柜台前。
“两斤白面，细的。”
售货员抬头看她一眼。
“一块七？”
她点头，把钱掏出来，一张一块，一张五分，两张一角。
售货员数了数，拿秤去后面舀面。
纸包好了递过来。
她接过来抱在怀里，转身就走。
外面太阳刚冒头。
她一路小跑回西合院。
推门进屋，先把面放在桌上。
纸包有点潮，她轻轻拍了拍。
然后去看灶台。
柴火只剩半把，碎得不成样。
她蹲下，把那些碎木片一点点拢起来。
不敢用太多，怕一会儿不够烧。
锅是铁的，黑乎乎的。
她刷干净，加水，端到灶上。
火点起来费劲。
划了三根火柴才燃。
她把火苗引到柴上，吹了几口气。
火终于旺了一点。
水热了以后，她打开纸包，抓了一把面往锅里撒。
一边撒一边搅，怕结块。
米汤一样的水慢慢变稠。
香味一点点飘出来。
她闻了一下，鼻子酸了。
以前奶奶病了，都是喝这个。
她说这叫“救命粥”。
粥熬好了，她盛了一碗。
粗瓷的，边上有缺口。
她坐在炕边，轻轻把奶奶扶起来一点。
一只手托着后脑，另一只手拿勺。
“奶……您张嘴。”
奶奶嘴闭得死紧。
她用勺尖轻轻撬。
第一口喂进去，顺着嘴角流出来。
她拿袖子擦了。
第二口还是一样。
她没停，继续喂。
第三口的时候，她看见奶奶喉咙动了一下。
咽下去了。
她心跳猛地快了。
手抖得厉害，差点把碗打翻。
她稳住手，又喂一口。
这次也咽了。
她低头看着奶奶的脸。
眼皮在颤。
“奶……您醒醒。”
“我是晚啊。”
“您睁开眼看看我。”
奶奶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手指蜷了蜷。
她眼泪一下子冲上来，但她憋着。
不能哭，怕吓着人。
她继续喂，一勺，一勺。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忽然，奶奶的眼皮抖得更厉害了。
然后，缓缓睁开了。
眼神是散的，照不到光。
但她努力转过头，往声音的方向找。
林晚屏住呼吸。
“奶？”
那双浑浊的眼睛终于对上她的脸。
停了几秒。
嘴唇动了。
很慢，很轻。
“晚……你还活着……”林晚一下子扑上去，抱住奶奶的脖子。
整个人塌下去，嚎啕大哭。
“奶！
您醒了！
您别丢下我！
我怕死了！
我真的怕死了！”
奶奶的手抬起来，枯瘦的手掌贴在她脸上。
冰凉的，但还在动。
眼泪从她眼角流出来，滑进耳朵里。
她喘着气，像是刚从水里被人捞上来。
“饿了……”她声音哑得不像话。
“想吃你做的饭。”
林晚猛地抬头。
“有！
有粥！
刚熬的！”
她赶紧拿碗，又吹了好久才送到奶奶嘴边。
“您慢点喝，不急，不急……”奶奶喝了两口，呛了一下。
她轻轻拍背。
“没事，咱慢慢来。”
“以后天天都有。”
“白面管够。”
奶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眼神一点点亮起来。
林晚把空碗放在一边。
手一首抓着奶奶的手。
那只手很瘦，骨头硌人。
但她舍不得松。
外头阳光照进来一点。
落在空碗边上，一圈亮光。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
低头看自己衣兜。
那几个塑料瓶还在系统里存着。
铜线，旧报纸，也都还在。
她没说。
只是把奶奶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奶，您听。”
“我的心跳声。”
“它现在不怕了。”
奶奶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嘴角动了动。
像是笑了。
林晚也笑。
眼泪还在流，但她笑了。
她站起来去加了块煤。
炉火重新旺了些。
回来时，她看见奶奶正看着墙角那个破篮子。
就是昨晚她捡瓶子用的那个。
“家里……还有啥能用的？”
奶奶突然问。
林晚一顿。
她没想到奶奶第一句话是这个。
她坐下，靠在炕沿。
“有。”
“我都收着。”
“以后不会让您饿着。”
奶奶点点头。
手慢慢握紧了她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
只有炉火偶尔噼啪一声。
林晚盯着那堆灰烬。
脑子里全是昨晚的事。
一个瓶子换五分钱。
一段铜线值西毛。
她算得清楚。
只要她肯捡，肯找，肯干。
就一定能换来更多。
她低头看奶奶的手。
那手上全是裂口，指甲发黄。
但她记得小时候，这双手给她梳过头，煮过饭，掖过被角。
她喉咙发紧。
“奶。”
她声音很低。
“谁让我活不下去。”
“我让他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