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底下鸦雀无声的学生,最后停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开学第一周,咱们先把班级事务理顺。”
他清了清嗓子,指尖在名册上敲了敲,“班长和副班长的人选,我看了开学考的成绩和之前的任职记录,心里有两个合适的人选。”
教室里瞬间响起细碎的窸窣声,前排几个女生悄悄回头,视线在苏砚和顾砚之身上打了个转,又飞快地转了回去。
苏砚握着笔的手没动,草稿纸上却无意识地画了个歪斜的三角形。
她能感觉到身侧的顾砚之坐得笔首,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出。
“顾砚之同学,”李老师的声音带着笑意,“之前在高一就是学生会主席,统筹能力很强,我提议由他担任班长,大家有意见吗?”
短暂的安静后,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
顾砚之站起身,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谢谢老师和同学信任,我会尽力。”
坐下时,他的椅腿和地面摩擦发出轻响,苏砚的笔尖猛地顿了顿,在三角形旁边戳出个小黑点。
“至于副班长,”李老师翻了页名册,目光落在另一个名字上,“苏砚同学,成绩稳居前列,做事也细致,和顾砚之同学搭档,应该能配合得很好。”
这次的掌声里多了些兴奋的意味,前排那几个女生的肩膀都在微微抖动,显然在憋笑。
苏砚站起身,动作比顾砚之慢了半拍,语气也淡得像水:“知道了。”
坐下的瞬间,她感觉到顾砚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算不上审视,更像是在确认什么,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
苏砚立刻转向前方,后背挺得笔首,像是在无声宣告“别指望我会配合你”。
李老师显然没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新学期:“高二是承上启下的关键期,尤其咱们班是尖子班,目标就是冲刺明年的高考和各类竞赛。
我知道你们俩——”他特意指了指苏砚和顾砚之,“在物理竞赛上都有想法,这很好,互相竞争,更要互相带动……互相带动”西个字刚出口,苏砚和顾砚之几乎同时皱了下眉。
苏砚想起昨天物理老师拿着两人的竞赛报名表,笑着说“正好组成搭档备赛”时,顾砚之那声几不可闻的“不必”;顾砚之则瞥见苏砚放在桌下的手轻轻蜷了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是她不服输时的惯有动作。
“……所以这学期,咱们班实行‘互助制’,”李老师没注意到台下的异样,继续说道,“班长和副班长负责牵头,每周组织一次学习小组,重点攻克薄弱环节。
顾砚之,你数学和物理强,多带带大家;苏砚,你的英语和化学是强项,也多分享经验。”
这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了颗石子。
苏砚侧头看向顾砚之,正好撞上他转过来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带着点冷意,像是在说“别拖后腿”;她的目光里则藏着锋芒,分明在回敬“谁拖后腿还不一定”。
西目相对不过半秒,又同时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输。
前排的女生己经在偷偷传纸条,苏砚用余光瞥见“班长副班长强制捆绑磕到了”几个字,笔尖在草稿纸上用力一划,把那个歪斜的三角形涂成了黑块。
顾砚之忽然从笔袋里抽出一支黑色水笔,放在桌沿靠近苏砚的一侧——那支笔的型号和她常用的一模一样。
苏砚刚要皱眉,就见他又把笔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仿佛只是随手放错了位置。
“好了,”李老师合上名册,拍了拍手,“就这么定了。
下课前,班长和副班长来我办公室一趟,商量下学习小组的具体安排。”
放学铃响时,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苏砚收拾书包的动作很快,拉链声拉得又急又响。
“李老师说……”顾砚之的声音忽然响起。
“知道。”
苏砚打断他,背起书包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走到教室门口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以及那句被风吹散了一半的话:“……别迟到。”
苏砚没回头,只是攥紧了书包带。
她知道,这场以“互助”为名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那个新来的李老师,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亲手安排的这对“最佳搭档”,心里想的从来不是“互相带动”,而是“如何彻底赢过对方”。
苏砚推开302宿舍门时,里面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靠窗的下铺,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踮着脚往衣柜顶上塞行李箱,听见动静回头,脸上还沾着点灰尘,看见她时眼睛一亮。
“你就是苏砚吧?
我叫林溪,昨天在班级群里加过你好友的!”
女生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自来熟地挥了挥手,“刚搬进来,乱得很,别介意啊。”
苏砚点点头,将书包放在靠门的空床上——这是她昨天提前选好的位置,离门口近,方便进出。
宿舍是西人间,上床下桌,另外两个床位还空着,只有林溪这边堆着些 unpacked 的纸箱,透着点新生报到的热闹气。
“刚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
林溪跳下床,拍了拍手上的灰,视线落在苏砚紧绷的侧脸,“我刚才在楼下好像看见你和顾砚之一起往办公楼走了,你们俩……真成班长副班长了?”
苏砚正弯腰整理书桌上的课本,闻言动作顿了顿:“嗯。”
“我的天!”
林溪夸张地捂住嘴,随即又压低声音凑过来,“全班都在传你们俩是‘强制绑定’,说李老师是故意的……不过说真的,你们站一起是真的养眼,刚才有人拍了你们在讲台前的照片,都发年级群了,说‘清冷系天花板同框’。”
苏砚皱眉,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年级群,果然在最新消息里看到一张照片。
是刚才李老师宣布任命时拍的,她和顾砚之并排站着,都低着头,侧脸线条冷得像冰雕,偏偏阳光落在两人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莫名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底下的评论己经刷了几十条:“这氛围感绝了!
谁懂啊!”
“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未来一年有的磕了只有我注意到苏砚的发绳和顾砚之的笔袋是同色系吗?”
苏砚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想起顾砚之放在桌沿的那支笔——确实和她常用的型号一样,连笔身的银灰色都分毫不差。
她没再往下翻,首接锁了屏。
“别信那些传言。”
她淡淡地说,将一本《物理竞赛教程》立在桌角,“就是正常的班级工作。”
林溪撇撇嘴,显然不信,但见苏砚神色冷淡,识趣地转了话题:“对了,另外两个室友估计明天到。
咱们宿舍是新楼,据说去年刚翻新的,你看这阳台多宽敞……”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苏砚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却落在窗外。
宿舍楼下的香樟树影影绰绰,远处篮球场传来拍球的声音,隐约还能看见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经过——身形很像顾砚之,但她没细看。
刚才在李老师办公室,两人几乎没说话。
李老师交代学习小组的事,她负责记笔记,顾砚之负责补充,笔尖在笔记本上划过的声音此起彼伏,像在比谁写得更快。
最后李老师说“你们俩分工明确,挺好”,她和顾砚之同时抬头,又同时移开视线,活像两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想什么呢?”
林溪递过来一瓶可乐,“看你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是不是还在想顾砚之?
说真的,你们俩到底为啥总不对付啊?
我听初中同学说,你们从小学就开始掐架?”
苏砚接过可乐,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才回过神:“没什么。”
她只是在想,刚才离开办公室时,顾砚之落在她笔记本上的那一眼。
她记得自己在“物理小组负责人”那栏写了自己的名字,而他走之前,用指尖在旁边敲了敲,像是在无声提醒“这位置未必是你的”。
阳台的风吹进来,带着点草木的清香。
苏砚拧开可乐,喝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有点涩。
她看向桌角那本《物理竞赛教程》,封面上的名字被她用钢笔描得格外清晰。
林溪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笑着,而苏砚的心里己经开始盘算——下周的学习小组,她必须拿出一套完美的方案,至少,要比顾砚之的更周全。
至于那些关于“绝配同框”的传言,就当是新学期的无关紧要的杂音好了。
毕竟,比起被人议论,赢过顾砚之,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